我笃定他聽得見,也确定他沒理我。
行,要繼續跑,我裴然就陪你跑!
雨打在臉上生疼,天邊偶有滾滾雷聲。
賀蘭鑒啊賀蘭鑒,要是我被雷劈廢了,你可得照看我下半輩子!
我倆這麼一前一後瘋子似的跑出宮門,跑過皇城腳下長長的行道,最後跑進個巷口。
沒想到賀蘭鑒跑這麼急,竟隻為歸府!
我累得罵不出來,一氣之下又跟着他跑進家門。
踏入門檻,急急停下腳,差點向前摔去。
入眼是滿院的花草缸盆,而我正要撞上迎面一排矮松。
“當心!”
他眼疾手快将我止住。
于時隻聞清脆聲響——
一個瓷花盆,自他另邊手裡脫落,摔了個四分五裂。
我死死盯着地上的狼藉,因大口喘氣而說不出話。
他則死死盯着我,同樣隻顧喘氣平息。
“行逸……還有處之?”
我都沒注意到,一婦人自庭内撐傘而出。
這位是賀蘭鑒他娘。
以往在國子監念書時,我偶爾登門來尋她兒子,自然與她也相識。
我和她兒子,又一齊喘着粗氣盯着她。
老夫人看看濕透了的我們,忽然明白了什麼,驚叫起來:“哎呀行逸,請人來府上怎是如此請法?這麼大人還不懂禮節!”又将她兒子推開,趕緊來拉我,“淋成這樣,處之你快随我來!”
“不不……夫人您誤會了!我是來……呃……是來……”
我一時找不到理由。
“他是……來幫我的。”
賀蘭鑒替我答道。
“幫你做甚?”
他娘一愣。
“搬花草——”賀蘭鑒轉頭以眼神示意我,“處之兄,你說是罷?”
我有時挺佩服自己腦筋轉得快,經他這麼一暗示,便明白了事情原委。
賀蘭鑒出了名的愛擺弄草木,據說其府上最值錢的就是奇花珍草。些許年前我便見識過他半個庭院的花盆,沒想到今日情景,再次令人大開眼界。
方才他不顧一切冒暴雨而歸,正是怕雨打折了花卉草植。
賀蘭鑒生性喜靜,府上隻一兩名侍從,逢暴雨突降,必然來不及救他心頭寶。
“哈……對對!風雨來得急,滿院盆植可要多些人搬回屋裡!”想明白了,我接着他的話說道,“夫人您先回屋避雨!我們身強力壯的,待幹完事,再換身衣裳便好!”
既出了口,我就真得幫他一塊兒搬這大大小小滿院的土盆兒了。
把老夫人哄進了屋,賀蘭鑒卷起寬袖,毫不客氣地指揮道:“你那邊,我這邊。抓緊些!”
偌大個庭院裡,我與他,還有兩個不起眼的侍從,吭哧吭哧來來回回地,将東西都搬進了屋。
遇上比人還重的盆木,隻好兩人合力抱起。
一個禦史大夫,一個尚書令,竟狼狽如斯,實在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