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不是第一次見,要他說,這才是南璧認真的水平,代為解釋道:“他在省力。”
“兩軍對壘,以逸待勞者勝,雖然,現在其中一軍隻有他一人。”
“省力?”世家子困惑不解,雙方人數差距如此之大,省力有什麼用,再怎麼省也不可能一個人抵過百人的體力。
風輕沒再答複,而是再次将視線投向守擂的南璧,以逸待勞,可不是簡單的消耗戰,待的是等不及的一方露出破綻——尤其,另一方有更快的取勝之道。
擂台下方指揮的都統皺眉觀察花月的路數,看着就是個凡人,卻跟泥鳅成精似的滑不溜秋,打不中不說,時不時掉出個小道具折騰人,防不勝防,一會工夫已勝了多個皇家武衛。他們雖人多,消耗下去也能取勝,但,勝得不夠漂亮。
都統看了一眼北側看台,陛下正與劍神并排而坐,觀望賽場情況。
他心中有數,決定啟用預先準備的第二個方案,原本,這是用來對付劍神的方案。
“聽令!列陣!”都統手持軍旗,提氣下令。
随他指令,原本排隊一一上前挑戰的皇家武衛盡數後撤,隊形變幻之後再次登台,厚重的甲胄與地面碰撞,看台之上都能感受到一絲震顫。
他竟打算将以多欺少執行到底,徹底不要武者的臉面了。
都統想,皇家武衛哪有什麼臉面,他們隻負責将勝利帶給陛下,臉面是江湖人愛考慮的事。
劍神殺劍雖強,還能一劍赢過所有人嗎?現在拿來解決一個凡人,屬于是大材小用。
如果都統和南璧下過棋,就知道跟南璧較量,越急越沒有活路。當然,不急也夠嗆有活路。
南璧老棋友的風輕眼觀台下情況,發出愉快的笑聲——南璧在等的局面成了。
列陣?你在對誰列陣?
觀戰的靈玦宗弟子仍然面色茫然,風輕搖了搖頭,這些後生不太行啊,靈玦宗還是不能沒有李大宗師。
武衛包圍中心的李不疑也笑了起來,他這一笑,春風拂動,台上看客頓時心生恍惚。
他保存體力,等的就是現在這一刻。
都統發現叫做花月的幕僚動作幅度突然大了起來,無可厚非,列陣後的攻勢遠比之前一對一時密集。他們皇家武衛,比起單打獨鬥,本就更擅長團體作戰。
忽然,都統瞪大了眼睛,瞳孔微微顫抖,不敢相信自己所見景象。
皇家武衛的長戈,是用九州品質最好的精鐵,投入地底焰心熔煉,再由禦用工匠精心鍛造打磨制成,鋒利無匹。皇家武衛的甲胄,是用四海最柔韌的鲛絲織成内襯,再貼上最堅硬的白鋼,集合至堅至韌的特性,刀槍不入。
然而此刻,随着花月閃躲的動作,至鋒利的長戈攻向至堅韌的甲胄,皇家武衛亂作一團,打出去的攻勢全落在了自己人身上。
都統立刻揮動軍旗叫停,然而陣型一亂,就不是軍令能停的了。
後面的人接不到軍令,前面的人接到了卻無法向後傳,都統帶兵這麼多年都沒見過這樣亂成一鍋粥的皇家武衛。
怎麼會這樣?!
都統将關節咬得哧哧作響,百思不得其解,皇家武衛身經百戰,列陣練兵從未疏忽,怎麼可能被外人幾個動作攪亂陣型。難道,他竟一眼看破了陣眼?
皇家武衛身在陣中不覺,看台之上的人看得清楚。
連少傑也看懂了:“花月居然這麼厲害?”
風輕評價:“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其餘人等也紛紛感慨:“與觀瀾劍的對決時,竟不是他的全部實力?”
程尚青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輸給凡人已經十分丢人,被凡人留手更讓他難以接受,恨道:“小聰明罷了,遇上真正修為深厚的人,單是威壓就能叫這個凡人爆體而亡。”
沒人理他,所有人都在看這個江掌門的幕僚。
有人注視着花月:“丹藥,法器,陣法,将諸般奇技使用得如此純熟,如臂指使。”
有人喃喃:“這世間隻有一個人能做到這種地步……”
“南璧。”幾個人不約而同道。
“但南璧明明是成名近百年的修者,怎麼可能半點不露修為,僞裝成凡人呢?”
靈玦宗弟子也道:“不會是大師兄。大師兄放棄掌門之位離開,掌門之位原是他的,怎麼會回來做現任掌門的幕僚呢?”
“何況,他還是個凡人……”
修者對凡人,總要輕視幾分的。
然而,靈玦宗弟子想不出世間有第二個可以比肩大師兄的人。
武者比鬥,生死危局,非勝即死,若他面臨絕境,必不能以凡人之身應戰。除非,他本就是個凡人。
在場之人均屏住呼吸,凝視守擂之人,讨論花月身上是否有修為的痕迹。
連少傑見衆人關注重點跑偏,擡高聲音道:“沒邊的事别想了,皇家武衛盡數登台,也沒能從他手中攻下擂來!”
擂台之上,不知何時皇家武衛陣列已接近崩散,隻剩零星幾人逐個上前向花月攻擂,翻不起風浪。
連少傑雙眼放光,少年意氣,誰沒做過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夢呢?
今天不管花月是不是南璧,根本不影響連二公子對守擂之人的崇拜好嗎!
“這局……”勝負已經分了。
連少傑的話戛然而止。
最後一人,上台的是一名通體黑衣,手持黑劍,大半身體隐于鬥笠的劍客。
“劍宗,啟其明。”劍客自報家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