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慈希華“自古以來”都欣賞工作穩定鄭重的人,她自己也是如此要求自己的……為了某種特殊的美感,或者說是内心的妥帖、滿足和成就感——所以即使力不從心,她也會盡力做到。
她知道那些士兵家屬的抗議,完全是他們整的鬼(雖然她自己也有錯,但已經決定了取舍的話,那她已經忽略了這點),他們在竭盡所能地針對自己!
這是宗慈希華目前所能得到的所有訊息。
不過,孫家人諷刺自己貪錢也就罷了,那畢竟是自己為了掙脫他們控制的一種特殊手段而已。
不過當金家長男金科玉來總理廳簽署新總理的宣傳手冊時,還敢諷刺自己!宗慈希華就忍不了。
事情的爆發點在于金科玉說了一句,“你怎麼這麼自私呢?”
宗慈希華于是坐着,身體往後一靠,堪堪地擡頭看他,長出一口氣。
“那你們這樣,把所有的東西緊緊抓在自己手裡,國家滅了,人民也沒了,留下你們三家人活得好好的……”
宗慈希華面色冷峻,“難道你們要自己□□嗎?這未免也太自私了”。
大家族畢竟是有些秘聞的,不敢從這點接口,金科玉皺眉了,反擊道,“所以說,你這麼打壓我們,我們還得感激你了?”
宗慈希華一邊的眉挑了起來,“你們?你們這麼排除異己,永守着這個位置,那幹嘛不把所有人都殺光呢?哦,人可能要輪回——你可能殺死的,是你自己”
“那也總比你爸爸好,那麼花心……”
毫無疑問,這句話又成功的引起了宗慈希華的爆點,宗慈希華的目光直直射向金科玉。
“我爸爸和别人不一樣。就像書法家和作家那樣,他注重的不是外表,而且靈魂——所以你沒有資格可以責怪他”——因為你才沒有靈魂。
“切,搞得你很厲害似的?”
金科玉是難得的、宗慈希華見過的最不喜歡的人之一:咄咄逼人、自以為是。
講真的,就算脾氣不好如宗慈希華,她也會絕對避免與人有正面沖突——每個人的處事方式不同,以前的她會徑直離去,不過這次的她卻沒有。
相反的,她的視線越過金科玉,看向面向走廊關閉着的實木大門上的雕花,眼神似乎陷了進去。
“我是沒有很厲害,至少沒厲害過你們——可笑!我憑着我自己連份好工作都找不到,就是因為考試沒有交錢備份,所以我在最開始的濾網上就被篩了出來,連機會都沒有……可是憑着關系,我卻當上了總理——就如你們不滿于是我來當這個職位的那樣,我也對你們有同樣的不滿——因為你們,我的前半生毀了”
宗慈希華笑着,眼眸中卻似乎有晶瑩閃爍,隻是她逆着光,金科玉看不真切。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你限制招聘老師的原因?因為要己所不欲,就施于人?”,金科玉不禁冷笑。
“不算是,因為老師說的好聽點是人梯,難聽點的話就是墊腳石。看着自己培養的人去了世界各地,自己卻仍在一方天地、一個操場過完一生……不過這也正是我想說的——你們的厲害之處”,宗慈希華頓了一下。
“我知道你們的底細。而我現在需要錢,所以決定向你們學習——招聘考試大力開展,考試的部分可以收一部分錢,從備份的人那裡也可以收一部分錢——而且這還有助于避免貪污……雖然隻是會安分一點——而缺的老師,撥款下去的錢夠學校用,自己去弄就夠了,還能借此說明了我們對教育投入的增加,轉化為工作業績……啧,隻要到最後提出質量要求就夠了,反正是當官的——而且我現在還是最大的,又不需要親力親為,說一說有什麼困難的呢,不是嗎?實在不行就解任……你們就是這樣做的,也是這樣合作的,隻不過現在我也想這麼做而已……事情好像不簡單,但也很簡單”
宗慈希華說着,眼眸一沉,突然抿唇一笑,“呵!别一副我很現實可惡的樣子,這就是生活,而我也隻是活着。好歹,我不能讓這個國家亂套,揭不開鍋地破産吧?那些我都來做,隻不過是麻煩你要把合作對象認成我罷了”
“這真的沒什麼難的,就想我以前覺得想上天堂,不肯讓隐藏的天使翅膀濕了,但現在想想,人生在這世上,本來就沒辦法全身而退的不是嗎?而且那裡會有什麼翅膀……你也需要一點改變的——以前你們聯合朱家頒布的招聘是一年一次,如果你可以和我合作的話,為了提高……質量,我會改成一年兩次,試卷等方面還是交由你來負責,而且以後和月國的文化交流也由你先來打頭——這個怎樣?不知這樣你是否願意?”
宗慈希華自認為已經很慈善了,卻沒想到金科玉卻不知為什麼陡然警惕起來。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房間的四周,似乎是在看有沒有什麼監控器。
“我沒有的,我從來沒和什麼人聯合辦過什麼考試,隻是為國家機關負責了一些相應的出版印刷而已……”
“我知道你有的”,宗慈希華微微一笑,站了起來,“我做過很多工作,我知道的,你們都是這樣做的——在某一天開會的時候,背着個大包,不是資料也不是其他東西,而且幾套衣服……為什麼呢?因為要做材料啊,而那些材料都是在不同月份的,所以需要春夏秋冬的衣服”
宗慈希華低下頭将筆蓋蓋上,然後擡起頭來,喉頭滾了下,“這種事沒有誰是主犯誰是從犯之說的,我們……隻要現在站在一邊就夠了”
“但你那麼狡詐,我怎麼知道你從我這裡得到想要的後,會不會把我抛棄呢?”,金科玉眉目也犀利了起來。
“看來你也不傻……”,宗慈希華剛說着,突然定定地看他,有些明白了他故意的“裝瘋賣傻”——但她志不在此,即使發現了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而是繼續着自己的打算。
“但不就是這樣嗎?人也得動起來。我現在在努力地向你靠近,以後我也希望你能向我靠近,我們能在妥協中有一個較滿意的結果……但無論如何,我能确信的是,如果你現在能夠接受,以後我們的關系會繼往有利,而如果不的話……”
宗慈希華歎了一口氣,視線看向窗外一片綠茵荟萃,聲音有些幽遠綿長,卻帶着一股冷意,“當然我現在是會困難點,但隻要我在這個戰場存活下來了,以後損失的,絕對不會是我——因為我這種人,是自損一千也要傷敵八百的那種,尤其是事關尊嚴的問題上——這并不是威脅,我隻是在向你表明我的态度而已,并且懇切地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給我答複”
宗慈希華半坐在環形的大辦公桌上,唇邊的一角勾了起來,一半的臉笑了,一半的臉仍是冷峻,像極了左右不同臉的古代神話中的人物,試圖把世界分割成極惡、極善。
時光似乎是靜止了,金科玉和宗慈希華對視良久。
然後他突然笑了,眼角的視線往下,“哎呦,宗慈大總理真是太有文化了,說的話真是太高深了。不過特地叫我來說這個的話,還真是受之有愧呢!畢竟我這粗人也聽不太懂不是嘛……您說呢?”
“我明白了”,宗慈希華颔首,然後堪堪地站了起來,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那你可以離開這個房間了,我的秘書會跟你商讨具體如何印刊的”。
宗慈希華說完坐下,抽出了一份文件,不再理他。
金科玉咬了下唇,下意識地想揚起個笑容離開,卻發現宗慈希華根本沒擡頭的打算時頓了頓。
他的唇動了動,本想說句“那我告辭了”,也刹時覺得沒意思起來。
默了默,房間隻剩下落地大擺鐘滴答滴答的聲音,金科玉看了眼眉頭微皺認真看文件的宗慈希華,視線流到她那握着筆修長的手:指節分明、修剪得體、骨架有力、麥色肌膚——一看就是雙勞苦的手。
他最後看了這雙手一眼,不知為什麼,心裡默默歎了口氣,然後安靜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