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慈希華一向與别人不同。
就像長頸鹿為生存而不斷伸長畸形的脖子那樣,她的潔身自好,很難得的,就是别人都讨厭的那種沒有惡習的人--尤其,她還身處高位。
每當她的手伸出來接東西的時候,細細的手腕,襯着那麥色的皮膚,展現出來的肌理是那種非常細緻、線條柔美的溫和,就和她不動時候的臉龐一樣令人覺得舒服。
是的,她看上去很善良,甚至有些和她死去的爸爸那種笑面虎的外形特質一樣,看上去柔和卻不失鋒刃,反應卻意外地有些遲緩,如同中世紀的某些闆正的禮儀,而且笑起來還有些腼腆……
但其實要是把她當成熊貓那樣的人就完了,因為再萌化的熊貓也依靠竹子生存,而隻有當他們露出尖銳的牙齒,兇狠地咬碎竹子時再察覺它的力量的話,那就太晚了。
在金科玉走之後的午後,管家為宗慈希華送來了午餐,并貼心地問起了她的狀态是否還好。
“現在還不能翻臉,所以才說那麼多話的……即使原來我以為他會答應——但跟他交談後我就知道不可能了。不過想想也是,即使他的地位相對較低,可他也還是讓金家有一席之地。我……”,宗慈希華邊吃着那份水果蔬菜沙拉邊說着,金珀玉敲門走了進來,管家打開門後為其側開了身子,宗慈希華的聲音也就戛然而止。
“我看到哥哥剛剛出去了……”,金珀玉這樣道。
“所以呢?”
“嗯……那您叫我來是有什麼吩咐呢?”
“噢”,宗慈希華似乎這才突然想起來似的,然後坐直了身體。
不過這也隻不過一瞬,她擦了擦嘴,然後身體就往後靠去。
“我叫你來,是想和你說一下,我對于穿在我身上的服裝要求的——這點很重要。你要是想拿筆記一下也可以,雖然很短……”,宗慈希華下巴朝桌上方便供寫便條的書闆揚了下下巴。
見金珀玉似打算不用,她于是徑直開口,“一、穿在我身上的衣服一定要深色的,上衣可以稍微有些暖色但也要深色,尤其記得,我不穿白色,如果必須要穿,外面要套外套”
宗慈希華放在桌上的手指曲起,不自覺的地敲了一下,陽光彌漫進來,撒在她手上的瑩光有些亮眼,金珀玉不禁被吸引了過去。
“二、我隻穿那些基本款型的衣服,經典款的也可以——而且内襯衣要半高領,缺乏亮色你可以用别的點綴,但千萬不要讓我穿奇形怪狀的衣服,比如不規則的裙子,或者露肩裝——因為我也不想因為我的着裝喜好,在以後的日子裡和你起了沖突--這對你和我都将會是不好的體驗”
“三、我所有衣服的口袋,全部要把口袋拆除然後縫上——因為我很讨厭從我的口袋裡拿出不屬于我自己的東西來——每個人都會有一點怪癖,這是我的,希望你能理解……你懂了吧?”
金珀玉頓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
宗慈希華眉頭微皺,稍微想了想,然後明白了。
“不要過度解讀我的話,我說的要把口袋縫上,那就是要把口袋縫上,别人的東西也沒有别的意思了。而且……”
宗慈希華擡眸定定地看他,“不要永遠躲避我的眼神,不然我會以為……你沒在聽,或是做錯了什麼——還是,你覺得我是在冒犯你?”
“當然沒有”,金珀玉突然笑了,語調輕快。
“我隻是想,那您這樣的要求,我快活不下去了……”
“還是别了”,宗慈希華淡淡道,“因為這裡、這人世間就是19層地獄,自殺了也還是會回到這裡的——你本來就是這裡的人,而且情況會更差”
金珀玉笑了下,說不出話,宗慈希華也沒說話。
然後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輕聲開口,“我知道的,你是在跟我開玩笑,我也是……很愉快。謝謝!”
金珀玉聞言震驚地擡頭,猛然撞進宗慈希華的眼眸裡。
那裡面的盛滿溫暖的淡淡笑意讓他不禁慌了一下。
“什麼?”
“在我這邊”
“呼”,出了總理室的金珀玉背靠在門上長出了一口氣,眼眸微垂看向走廊盡頭窗框框住的綠茵上陽光漫撒,眉心卻緊緊地皺着。
時間瞬移的十幾分鐘前,當他還在外面等待宗慈希華的召見時,他的哥哥從這扇門走了出來。
即使他再不喜歡他哥哥,可那也是他哥哥,所以他上前打了招呼。
金科玉從來都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那樣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把表面上看上去更适合掌權的他給“逼迫”到給人做私人服裝師——而且這還是為了避免讓家族蒙羞,所以才給他的一個位置——讓人不得不離開、卻不能離開的位置:束縛着他自由的靈魂。
反正他隻知道,隻要他不開心、不情願——他哥哥的心好過了,他的日子就好過了……這還真是不得不承認的奇怪邏輯,但事實就是如此,能力強者為勝,而他……
“你又何必呢?明知道她不是那樣的人還跟着……不如來求我”,金科玉在金珀玉越過他身旁的時候這樣道。
“是”,金珀玉頓了下,良久,垂眸道,“她在你眼中可能不成器、也沒什麼勢力,還沒什麼頭腦的樣子……呵!你不知道她有多傻,會把最喜歡的畫挂在門後——要不是别人從窗外看到的話,永遠也沒有人知道——但你也應該小心點的,她隻想自己看的世界如果展現出來了,不是誰都可以承受的”
“呵!”,金科玉冷笑一聲,眼睛微眯了起來,“但你不是輸了嗎,所以你應該知道我的眼光和手段吧!雖說沒有誰是永遠的勝者,但你看我輸過嗎?哼!”
金科玉冷哼一聲,撞過他的肩膀徑直走了。
金珀玉堪堪地側開身子,眼光斜送,微低的下巴流露出隐秘秋風的意味,寂寞深長。
我以前也很傻,喜歡一個人,就會走去他視線所到之處,想要停留在他的瞳孔裡,隻是很遺憾,那瞳孔并沒有直達到他的心裡。
但是能怎麼辦呢?我現有的條件就是這些,我以前的生活裡也沒有賜予我寬容這種美德--我很較真,倒是憐憫很多,不過那沒什麼用,所以,之前人生我是有些辛苦,但我現在就是這樣一個人,就像一個廚師隻有有限的食材,也隻能炒出這一盤菜,即使缺少最重要的味道,食之寡味,大家也就勉強,這樣分享吧!--宗慈希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