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大多數人并不覺得宗慈希華能勝任這份工作。
因為平民沒聽過她的名字,而大多數政員隻是聽說過她父親的一些逸事而已--對于他們來說,她似乎是在參天大樹裡突然冒出來的竹筍而已:新鮮、稚嫩、易摧。
但對于真正了解的高層官員來說,她完全就是狼群裡的幼虎而已--當然這取決于她的父親本來就是隻老謀深算的、幾乎淩駕于總理的商人就可以看出來——尤其他還是從底層奮鬥而來的貴族:有決心、有頭腦,而且還很會僞裝。
自古以來戲子、商人最無情。即使有一些人可能狠毒多過他們,卻無法和他們累加起來作的小惡能比——雖然宗慈希華的父親表現得很有愛心,開創名校捐錢,也幫助窮苦人,但他尤甚,是隻雖然有愛,卻也心狠手辣的老虎。
除了這點,宗慈希華的父親也很有詭辯的能力——這也是為什麼,她能夠勝任這份工作的原因。
因為她從小和形形色色的人接觸……有女人也有男人,所以對于大多數情況下都很遊刃有餘,即使她做的不夠好的話,那也應該是她就是不想那麼做的緣故。
曆來,隻有在意什麼的人才最缺乏什麼。宗慈希華家并不缺錢,也無祖輩,所以她不怎麼注重成績、社交,也沒什麼具體的家庭觀念——例如說這時候我該怎樣做,或者是其他的舉動,她隻是,就隻是很讨厭吵架而已。
而其他的驚世駭俗,比如說強迫,隻要不是發生在她身上,她都能理解接受——畢竟她家是隻有她一個孩子長大過來的,沒有經曆過、或從其他地方學來的東西,總是不那麼界限清晰……所以她很會理想夢想的那一套東西--當然也足夠現實。
而如果說起她的個性的話,人人都知道個性這種東西很奇怪,随着心靈的變化、人心理的成熟度會表現不同。
暫且不說現在,就說宗慈希華八年前鬧得“沸沸揚揚”的秘聞,就可從中窺見宗慈希華當時個性的一斑,而且也可以理解為什麼金珀玉會“提醒”金科玉注意的原因--事情的曝光的起因在于一場重大宴會結束以後的第二天。
宗慈希華臉色蒼白虛弱卻冷硬地找到他父親的情人之一——一個隻比她大幾歲的女大學生,面色不虞地質問她為什麼在自己的飲料裡下了瀉藥的原因。
當時她是這樣說的,“來說說吧,為什麼在我的杯子裡下那種東西?呵!别不承認了……我絕對不會沒把握卻敢來質問的事情,我就是想聽聽,為什麼?”
而那個女大學生是這樣回答的,“啊,我還以為下錯了呢……沒什麼啊,我隻是想把藥放在你的杯子裡,沒想什麼後果的”
“沒想什麼後果?呵!在我主持一場重大宴會的時候?”,宗慈希華低頭一笑,眼睛似乎因為身體的幾近虛脫而承受不了太陽的刺眼地微眯起來。
“很好”,她冷笑一聲然後離開。
那個陷入愛情而錯誤估計人類情感的女大學生,在當天夜裡就被人剝光,大字型地綁在紅燈區的床上,大門打開……
這件事自然是可以被擺平的--不管是依照宗慈希華在從中根本沒留下自己痕迹的手段,還是從她極負能力又寵愛幼女的父親來說,毋庸置疑。
而他人在此中,可以看出宗慈希華個性中的有兩點:一,她是個控制力極強的,甚至可以連腹中劇痛都可以控制的人,其實如果她沒有去質問,根本沒有人察覺出她的異常;二,她的情緒忍耐點極其與衆不同,據可靠消息說,其實當時隻要那個女生說就是想看她出醜啊——因為宗慈希華一直對她無視,或者是别的話也還好,她甚至也隻是打算公開出來就好,因為她知道那之後放任逐流的人言、他人的眼光,就已經對那個女人有十分巨大的殺傷力,而她根本不屑再動手毀壞她的什麼名譽……
但就是,她說出了那麼不負責任的那一句話,所以宗慈希華才決定幼稚的來個反擊——“反正她說,她隻是想把藥放在我的杯子裡,沒想什麼後果,那我也隻是把她脫光了綁在那裡,我怎麼知道會發生什麼?”——這是她的原話。
宗慈希華一直認為愛是很廉價的,因為在愛之上有理智。
打個比方,她曾經有喜歡過一個男生,可因為他成績下降了,她就沒再喜歡的那樣。
每個人愛一個人,都一定會有不會做到那一地步的時候,就像她不能做到為了喜歡一個人而接受成績下降的那樣,所以這樣看起來,隻不過她的愛更加廉價而已。
當然,宗慈希華也經常審視自己——為了某些不知名的為什麼。
她以前其實特别不了解,自己為什麼那麼怯弱、軟弱,而且仇視人類,且虛僞——即使那些全都是她的東西,她自己也知道。
雖然她是個正常的公民,而且也絕對不會去做那些觸犯法律、道德的事,甚至相反,她還在某些方面表現得道德感甚強、品行高尚、情操雅潔。
但不知為什麼,就像是心裡住着一隻野獸般,她總是對那些她也身體力行的一切所深深地不屑一顧。
似乎生而如此。
她想不通,實在想不通,有時甚至想的頭疼欲裂也無能為力,整副身體和靈魂都如同在玄冰之中,深感絕望也無濟于事,所以她放棄了。
于是,當她突然有一天不再想為什麼,而且理所當然的直接接受那些她想不通的為什麼時,她輕松平和了一段時間——即使後來也還有新的煩惱出現,但她的身體和靈魂已經拒絕、并關閉了不斷去想為什麼的這項功能了。
她也是隻蝸牛般的人物,緩緩慢慢行走,留下深刻印記的,是她的曾付出的無與倫比的卓絕精力,在歲月中灰飛煙滅--而她對人世的讨教,也是這樣一點一點試探而來、不斷修正的。
每換一屆新任總理都會拍一次集體照的。
彼時,拍照前的宗慈希華坐得慵懶,因為她對與總理府這片土地的理解就是她可以修戚的輕松所在,是她住的地方,所以可以慵懶,而這種情況在總理廳--那個辦公的地方她是絕對不會有的。
但就是拍照之前她被一個人提醒了坐姿的問題,所以後來每次見到她,無論在總理府的哪裡,宗慈希華都腰背挺直,正如她那張唯一留存總理府的照片一樣,陽光剛好隻透過樹影打到她的頭頂,傾瀉下來,她抿着唇,坐得像跟杵在地闆上的木頭。
而也還有類似的事情。
隻有管家知道,以前的宗慈希華視音樂如命,每次見到她笑或哭等情緒起伏大的少有變化,就是在聽歌的時候,當然大部分時,她都是帶着半隻耳機聽歌,神情很舒緩,平和迷人,而且有時還會搖動身體,隻不過有一次她看到别人看到這情景後難以置信驚詫的表情,管家就沒看到過她在外面聽歌了。
她也喜歡自己躲着做事,尤其是吃飯--因為她喜歡蹲在椅子上吃飯,把身體蜷縮起來,就像睡覺那般,平凡、舒适,非常有安全感,隻要再有人來的時候滑下去坐好就可以了。
隻是有一次來不及坐好,有人說像蹲廁所的,所以宗慈希華就再也沒在别人面前這樣過了,連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管家面前也沒有......
看,宗慈希華幾乎毫無例外地,會按照第一個和她說該怎麼坐、别人希望她表現的樣子、而她也認同的來做,然後就固執又懶惰地懶得更改了。
而很可惜的是,大多數人都隻會提醒、“矯正”别人該怎麼坐,卻吝啬誇獎。
所以她才長成了這副“德行”--“如果可以讓您選擇擁有一份完美的愛情和一份平凡的工作,您會選......”
“我會選工作”,宗慈希華斬釘截鐵。
“您難道提前想過這個問題?”,金珀玉皺眉疑惑。
“不”,宗慈希華說完,看了他一眼,視線又轉到别的地方去了。
彼時,正是總理府難得一次迎客的時候--因為宗慈希華似乎沒什麼朋友,因她上任來從沒有邀請過任何人來,所以曾經一向繁華的總理府很是冷清。
今天難得,是管家認識的爺爺的舊友來訪--其實宗慈希華完全就不知道那老人是誰,不過管家認識,所以她也就讓進來了,而且還特别囑咐不要把這當作總理府,就當成平凡人家。
因着長輩的見面就由長輩來就好了,所以她讓管家和爺爺那舊友相坐,而她自己為了表示晚輩的尊敬--也要在場,隻好站在大廳的壁爐旁,也讓金珀玉在這,假裝說話。
宗慈希華說完那個“不”字轉頭後,金珀玉似乎聽到了一絲歎息的聲音,不禁順着她的視線望去。
爺爺的舊友還帶了一個模樣不大、差不多比宗慈希華小三四歲、大概二十出頭的孩子來,宗慈希華讓園丁的兒子和他相坐--畢竟雖然他們歲數差不多,可是那個人一臉稚氣,宗慈希華實在坐不到那邊和他講話。
視線望過去的時候,那個孩子正揚着手叫仆人把長桌上的水果端近點,而宗慈希華的嘴唇抿着,視線停頓了一秒,眼眸微垂,然後移開,并不想再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