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釋李慕白即将會做的一系列事情的初衷——但,一件事的正确有效與否,不見得是另一個人可以評判的,所以他隻好保持緘默。
雲開霧見她收下禮物,雖然過程不甚如意,但畢竟以他們的關系來說,這樣私下的接觸本就奇怪。
雲開霧在淡淡說幾句話後,适可而止地就要離開。
李慕白就是在那時候,有那種一瞬間的念頭,想追上去,詢問在李佳軒把那麼巨大的一次财産交給她處置的件事上,已經更具全面眼光的雲開霧可以給自己一些建議,或者隻是讓自己下定決心而已。
因為說不定她心裡早就對那筆錢有了妥當處理的答案,隻是隐隐呼之欲出而已。
但李慕白頓了頓,還是沒追上去說,因為她知曉那原因不僅在于他們不是同一類人,除了根本無法感同身受,而且國别不同,能讨論這件事情的基礎,早就已經不一樣了。
李慕白的鼻塞嚴重,就像那天在宿舍裡點了香後,她也很難聞到那些味道一般,她也很難感知,領略那些旖旎的想法。
雲開霧也知道她不相信自己,而她也才17,并且還在3月7日才過過那麼凄慘的生日……
所以,雲開霧心想,大概,這輩子,李慕白都不會再想過她的生日了吧!
可奇怪的是,他又為什麼偏偏要犯她的忌諱,偏偏寫那些可能會遭到她的反感的言語呢?即使那有可能隻是李慕白自己太敏感而已。
但雲開霧内心深處總有個聲音告訴他,他這樣做,就可以在以後她不在華國的時候,也不必擔心李慕白把自己忘光光了。
畢竟李慕白也算得上那種擅長忽視他人的人,隻要不是奚落到她面前的事,她幾乎不怎麼關注的,而雲開霧要的就是這樣。
讓她對他的東西感到十分為難,雖然依照他的修養,他不應該讓一位這樣的女士有感到為難的時候。
但他這樣做,送她這個東西的話,李慕白不會将它丢掉,或者轉送他人,因為這是一個她人生時期同樣很重要的見證。
而且李慕白一方面會喜歡它的寓意嶄新的開始,通往向往世界的新的篇章;而另一方面,因為李慕白自己的性格怪異,她不喜歡觸犯隐私,隻會霸道的占有欲的東西——雲開霧在裡面寫了她不喜歡的事情,所以李慕白為了自己保持客觀公正,反倒會好好保存。
雖然會壓箱底,但說不定卻會留在她心裡一輩子的。
是的,一輩子的事情,雲開霧就是這麼想的。
李慕白再見到雲開霧是在幾年後的一個夏天。
緣于華國首都一座高級套房裡,發生了一起情況十分惡劣兇殺案。
因為懷疑嫌疑犯是有關于西國官員的情殺案件,案件上升到外交引渡和豁免的問題,在這幾年升了官職的雲開霧也前來協同解決。
雖然案情比較明了,似乎就是一個人錯殺了情婦一家的案件,隻不過那個殺人犯是西國人,而且還是一個官員,而那被殺的情婦是個華國人,被殺的還是他們一家!
不考慮其他,就光隻是監控,指紋和鑒證等方面,這件案子幾乎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件了,隻不過為了完善手續,他們還是盤查了所有口供,也訪問了所有的鄰居。
Alex對這樣簡單的案件感到興緻缺缺,所以雲開霧就讓他回去了,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兒主持大局——雖然這麼武斷似的說不好,但實際情況顯示,這的确是件案情很明了的案件,所以雲開霧也基本上覺得自己就是個擺設了--隻不過在兩國交涉的時候,需要多加注意就是了,畢竟出錯的可是自己這方,要有什麼惡劣的影響,也是不利于兩國相交的。
監控錄像顯示,同住19層的一戶人家在案發當天正好在案發時刻回來過,不一會兒又出門。
雖然可能性很小,但那人極有可能聽見,或撞見什麼事情。
有心想要去找人來做筆錄,可那人卻是本來就戴着帽子,辨别不清楚樣貌,而不知身份。
但因為那個西國官員身份的特殊性,每每在與那情婦幽會之前,已經将走廊裡的監控黑了。
所以他們除了能從電梯知道有誰進入過那個樓層,和一些犯罪現場的證據調查,證明那嫌疑犯是那個西國官員外,竟不知具體情況是如何。
所以也沒人知道那當晚回19層,有可能聽到或看到什麼的人竟是誰。
簡單的勘察過後,雲開霧并沒有急着去見那個給國家蒙羞的官員,也沒有像以前那樣雷厲風行地,就要立時立刻解決所有事情。
他是回了酒店休息過後才又前來,一步一步按照以往的順序來的。
直到捋到了案件的事情經過時,“嗯?”,雲開霧拿起一些那個情婦鄰居的筆錄,正想再順一順思路,卻發現那一戶案發時分回過19層的人家的筆錄竟然還是空的!
雲開霧一皺眉,就不禁看向Perry道,“怎麼?竟然漏了這個,都過了兩天了,故意的?”
雲開霧的反諷技能突然開啟,讓本來覺得這幾年來還很好的雲開霧的形象又抹黑了一點。
Perry委屈道,“我找了的,可那個人從案發後面那天就沒回來過了,也聯系不上……”
雲開霧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那個筆錄檔案紙,名義好像是叫李迎曦的,其他也沒看清什麼,就徑直起身。
心想着這次明明在案發現場隻有那個西國官員的痕迹,事情發現的到最後總不可能滑鐵盧地是其他人——就比如這個這麼“巧合”又“消失”的鄰居吧!
雖然理智上,理論上,實際上幾乎是不可能的,但雲開霧還是本着事無巨細地原則,叫Perry翻出那個鄰居的工作地址,打算去她公司找她了。
豪華的轎車在華國擁擠的車道上被堵着,雲開霧靜靜地看着窗外的漸漸亮起來的霓虹燈,和立交橋下湖陸交彙的地方。
波光閃爍,周圍吵雜喧鬧,而雲開霧卻仿佛可以透過這周遭厚厚的一層霓虹燈光,看見幽深寂靜的森林似的,那般澄澈的視線,所以竟沒有因為堵車而變得心煩意亂。
這些年來他的脾性變得好多了,也平和很多,有的時候也不會那種急功近利,吹毛求疵地斤斤計較,反而更成熟了許多。
Perry可能不知道原因,但這次又和媒體人杠上,來了華國又走的Alex可知道,幾年前他們要離開華國的時候,雲開霧從一個地方回來後整個人的氣息就變了很多。
他猜,大概是去某個人的心裡走了一趟才會這樣的吧!
但雲開霧的性情也不是真的一成不變的那種禁欲類型的人。
這次久違地回到華國,就在剛剛說那個沒做筆錄的鄰居時,雲開霧的情緒就有點激動,啊不,是躁動。
總覺得他是好像要堅持随遇而安,不強求的那種方式生活,可來到華國,他的某個神經線又好像被什麼觸動而蠢蠢欲動,想要做些什麼,卻又忍着地那樣,如此暴躁。
然後他不由地想,這件事過後,是應該去找李慕白了吧?
雲開霧他們一路暢通地進了華國的首都電視大樓,從公寓那裡拿到的登記信息顯示這是李迎曦的工作單位。
Perry拿着檔案文件夾,打開後看了一眼,過去和那個負責接待的人說了找誰後,才又返回到雲開霧身旁,徑直一起和雲開霧坐在了,将他兩個領來的這間空着的會議室裡的前排。
“我們李導真的挺忙的,如果可以快一點解決的話就好了。希望你們别介意我這麼說”,會議室的門重新被打開了,剛剛那個接待的人去而複返,端來兩杯溫水,如是地溫吞道。
那個接待的人這樣說着,門又一次被匆忙打開了,微瀾的卷發上赫然是那天在監控裡出現的那個。
她也似乎真如接待人所說的忙亂,進來時電話還沒挂斷。
“我十分鐘後再發給你,真的……”
那低沉的聲音有些粗糙,而且帶着很重的鼻音,想來是得了重感冒卻還是在崗位上堅持着,這樣認真工作的人在哪都讓人覺得敬佩的。
“沒想到做媒體倒是挺可憐的”,Perry坐在前排的座位上看着那隻露個帽子的人心想了一句,決定以後對那些搞媒體的人還是溫情一點的好。
而才剛擠出十分鐘時間的李導演,心中煩悶不已,但作為一個媒體工作者,卻還是不得不強打精神起來應付。
她稍稍擡高了帽檐,掃了一眼坐在最外側的Perry一眼,一下子認出他是誰了,可Perry明顯沒認出,直說了一句,“李迎曦小姐?”
“嗯”,她應了一聲,似乎感冒又加重了點,鼻咽疼痛地沙啞道。
“但我的時間真的很緊,希望你在五分鐘内解決,可以嗎?咳……”,她似乎怕傳染到了别人,趕忙翻出口罩戴上了。
Perry一聽她這樣說就不滿了,“你不是十分鐘再回電話……”
那個聲音無語嘶啞道,“你再這樣說就隻有四分鐘了……”
女聲的聲音突然頓住,是因為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去會議室後端,又突然悄無聲息出現在她身邊,并扯走她剛要戴上的口罩的人吓了一跳。
“李慕白,從口袋裡扯出來的口罩很髒的好不好!”
雲開霧從百葉窗的陰暗處走出,走到了靠近明亮窗戶邊靠門坐的——Perry稱為李迎曦的人身邊。
坐在她放在桌上的一隻手的旁邊,把她想重新戴上的口罩取了過來,握在手中,在晨光熹微中偏頭看她。
李迎曦——也就是現在的李慕白擡頭看他,放在桌上的手指明顯蜷縮了起來,然後一下子退後,差點碰倒。
然後站了起來,遲緩地點了下頭,“你好……”,李慕白眼睛眨了眨,嘴角扯了一下,微笑後,好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然後轉頭看向Perry,不等他要說什麼,就直言道,“有什麼事請快問吧!”
這語氣表情都表示李慕白并不想和他們打招呼叙舊的樣子,甚至好像還打算不認識呢!
Perry最之前審訊她時給她的印象不好,她這樣做無可厚非,可雲開霧對她可不匪,這樣明顯的拒人于千裡之外,可太不厚道了。
Perry一下子就要起身說些什麼了,但看到雲開霧不動聲色的暗示後,這些年來也和雲開霧配合出一些默契的Perry不敢違抗,還是忍耐下了。
Perry向她說明關于那個西國官員案件的來意後,請她回憶下那天的事情。
本來也沒過三天的事,李慕白卻是明顯皺了下眉,表情很是凝重,Perry見到她如此表情,還以為她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呢!卻沒想到——李慕白擡手揉了揉額頭,然後疑惑地看向剛剛那個接待了他們後,仍守在門處的女生道,“那個,今天幾号來着?”,問的時候還端的是一臉無辜坦然。
李慕白沒喊她名字,倒并不是不尊重,隻是可能記不清她的名字了,這樣喊反而感覺更親近些,好似“那個”,并不是指人,而隻是她話語開頭的常用詞而已。
從這裡就可以大概知道這樣的事在李慕白,不,在這個電視台裡叫李迎曦的人的身上很經常發生。
因為那個女孩什麼表情也沒有,就算她剛剛聽到雲開霧喊她李慕白時也是,即刻就神色如常回道,“6月8号”
李慕白一聽,隻皺眉思索了一會,然後就道,“噢……嗯,那我6月6号的确回去過,隻不過我急着拿資料袋,沒有多做停留,到今天也還沒回去……真是,我也很想幫上忙的,但看來沒有辦法”,李慕白的話頭明顯就要截止了。
雲開霧就問道,“那她平時是怎樣的人,你們身為鄰居,總不可能連點頭之交都沒有吧?”
李慕白本來要走的身形,聽到此話蓦地一頓,微不可察又恢複正常,但就算連Perry都發覺了,她還是照舊抹了下臉,說道,“不太清楚。現在大城市裡住公寓的人不都這樣嗎?呵,要不是她去世了,我還不知道我的鄰居是男是女呢……”
李慕白的手下助理模樣的人進來朝她揮了揮手,李慕白就朝外走去,邊道,“抱歉”,卻不想多做解釋。
雲開霧起身撈住了李慕白的手,大夏天的,李慕白還套着長袖襯衫,隔着襯衫還能隐約感覺到她皮膚上發燙的溫度。
大概是發燒久了,雲開霧這麼閃過一個念頭,嘴上卻還是無情的揭穿,“畢竟相識一場,牆上照片還挂着一起的合照,我想你還是知道那麼一些事情的吧!怎麼,辦公室談可以嗎?”
雲開霧的語氣很風輕雲淡,但話裡的氣勢卻不容拒絕。
本以為這樣說,李慕白就算再不願意也會應了的,但她卻沒有。
她隻是擡頭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又說了一句抱歉,推開他後,急忙忙地奔了出去,又馬不停蹄起來。
Perry見此,不禁忿忿道,“哼,這人真是的,明明都認識的,不然被害人客廳牆上怎麼擺了那麼大幅的合照?現在人死了,連抽點時間出來也不願意……啧”
Perry感歎着世事無常,人心叵測,竟然連以前同樣經曆過受害威脅的李慕白也變成這樣——處理棘手的警察來訪,都變得那麼遊刃有餘起來。
Perry搖了搖頭,把腦海中突然想起來的幾年前那時,仍是一臉淡漠,卻很真誠的李慕白的形象甩了開去,跟着雲開霧走了出去。
遠遠看去,李慕白站在一大群人中央,有條不紊卻又飛快地布置着什麼。
雲開霧走近了些,就看到底下一層一個堪比國家體育館那般大的布景,燈光,舞台,演員,工作者……淩亂又自成秩序成一團。
李慕白繼續走下,朝中央的人群裡走去,雲開霧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想要走去高台。
那個負責接待的女生就攔住了他們,“抱歉,你們不能進去”
雲開霧不置可否,隻是目光仍看着李慕白的身影,說道,“那請你帶我們去她辦公室等吧!”
誰料那女生一絲不苟認真的道,“李導的辦公室可不是随便人都可以進的……”
Perry擔心雲開霧今天被李慕白嗆得夠火,然後把火撒在他的身上,所以立馬就制止道,“你說什麼呢!辦公室不讓人進,那還算什麼辦公室啊!我們是國際刑警……”
但那女生的聽後沒有吓到,反而怒目圓睜更認真道,“除了台長和蕭先生就是沒人進過的!我放你們進去,那我被辭退了你們又不負責!”
女生氣鼓鼓地說着,搞得Perry也不好意思說什麼了。
呵!一切還真是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