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次本來該還算好的旅遊。托他的福,她的媽媽和妹妹過得不再辛苦,甚至還有閑情偷看他人。
這種所有人都過得好、卻隻有自己過得不好的感覺實在太令人郁悶了,所以她皺着眉頭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那個空少就看了過來,并且在接下來的行程中也是如此。
或許該怪罪那張反饋單--即使有可能它也是那個空少要發的,因為後來那個空少打了她的電話,還發了消息--加上妹妹的調侃,那樣湊巧的行徑--以至于他以為她是出軌了,所以那次把她弄得差點死了。
或許就是她這種“目空一切”的态度最能引起征服心理了吧!她隻記得那次的他說了一句--要怪就怪你眼裡沒我!你那麼理所當然地看不見我,所以我才要讓你看到。怎樣?我厲不厲害,你現在就在我的身下,全身裡都是我......後來她就再也沒聽清地暈了過去,而現在的眼裡隻有塵埃。
那次之後,其實她終于忍不住咒罵他了一句,說他像條狗,是個自私的人。
他卻隻是撫着她的臉,說:“你該感謝你讀了好學校,才遇上了我--大學的時候社會分級的基礎,起碼你沒落在底層,後來也憑借努力出現在了我面前--不然你若是随便一個打工的人,醉酒在外的時候,能進你房間的,可就不隻我一個了。你說我像狗,你被我cao 的時候難道不像一隻母狗嗎?”。
面對這樣一個瘋狂的人,顧之芽很是懼怕。
即使他後來知道冤枉了她,進行了補救,她也還是不能接受,整個人無處不散發着生命的衰敗之相、卻又要假裝綻放--因為他實在挑剔。
但她真的累了。她真的太累了。最終是在父母的離開、其他兄弟的安頓好後,她下定決心要離開他的。
她被打得鼻青臉腫也還是逃開,甚至不惜進監獄待着,雖然很快地又被他撈了出來......
但幸運的是,也許是她的早逝之相打動了他,他問她了一句,“你真的要離開?”。
顧之芽沒有說話。
他卻是知道了她的意思。
“你要離開也可以,不和别人在一起就行。否則......”,他嗤笑了一聲,“我也不知道我會做什麼”。
顧之芽脫離了苦海。也以為自己的這輩子就這樣了--但她沒想到她又遇到了陸澗西--那個曾經在她平凡時光裡悸動過、後來因為黑暗又遺忘的男人。
對于時隔多年未見的他的猛烈追求,她隻是躲避,也嘗試拒絕。
他卻說了:那隻是無意義的□□,無關與愛......更何況,該痛苦的人不應該是你,而是那個人。
或許就是這句話,讓她得以有勇氣“違抗”商蘭野最後的忠告,也有毅力去面對陸澗西母親的刁難--即使她說話真的很難聽,也決定要為自己活一回了。
陸澗西的母親罵顧之芽是個biao子、勞改犯,勾引他家最是出息的兒子,甚至其他種種,她也默默忍受,并且也不準陸澗西忤逆。
而陸澗西隻不過忍不住維護了一次,她就問了,她是處女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所以她笑了,“不是那就是biao子......”。
嚴格說起來,他們真的是承受了很多壓力才在一起的。
不僅沒辦法擁有一個有人祝福的婚禮,甚至她也怕商蘭野知道地改了名字:顧芝涯--按陸澗西所說的--我想紀念你這一生芝蘭秀雅的生涯。
因為或許那樣的話,她顧之芽就可以算是自己又重生了一次吧?也不算違背商蘭野的誡言了。
不過大概,顧芝涯是個沒福的人罷了。
她一生的歡愉除了兒時從母親那裡偷歡過以外,最順遂的時光莫過于為陸澗西生下兩個孩子之後了--即使那也很是短暫。
她生下的那兩個孩子,難得地讓陸澗西的母親承認了他們的婚姻。也是直到那時,她們的關系才好了一點。因為她居然會為了顧芝涯阿彌陀佛,說是幸虧沒有難産--畢竟,母親對于孩子來說,總是很重要的。
不過那也僅限于此了。
因為後來的商蘭野來了。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擅長令人難堪。
看着呆住的她和兩個壯壯的孩子,他笑了,然後當衆說了出來:“你得感謝當時我把整隻手都伸進你那裡去弄,不然這麼大的兩個家夥,你大概會難産......”。
一瞬間,她簡直羞憤欲死,也有麻木和恐懼的情緒在裡頭,但她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也或許從那一句話後,她就死了,即使是作為新的顧芝涯重生的人生也死了,再也沒有辦法了。
無論她走到哪裡都會有人說話、看她的腹部......即使是和陸澗西一起去别的地方生活,也還是沒有辦法忍受了--因為商蘭野還是會繼續說,繼續這樣做。
她知道商蘭野在逼她,逼她和陸澗西分開。
當然她也如他所願了,隻是陸澗西卻不肯放手了。
無論她怎麼說,怎麼用最大的惡意揣度,他也還是在她的身邊--所以她沒辦法了,她的孩子們也沒辦法了。
她沒辦法,隻好求他要一個新的婚禮,要一個沒有别人,隻有天地祝福的婚禮。而陸澗西也答應了。
那天的他們各自穿好了婚紗,走上了空無一人的映水涯。
在風和天地下,他們完成了對婚姻的宣誓和靈魂的确認,然後就在他轉身往回走的時候,她卻一步一步倒退着往後挪去。
如果不是他正好轉身的話,或許他不會被她那因消瘦而顯得格外大的眼中蘊含的内斂卻深沉的悲傷刺痛(那一刹,他的靈魂受到了沖擊--或者說即使他沒轉身,最終知道了事實的話,也會受到沖擊,但卻不像現在這般巨大),也或許不會笑着說了一句“不是說好了,你到哪我就到哪的”地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呵!終究是沒辦法的事。
像是許久沒見的愛意突然噴湧了出來,我看見陸澗西的日記裡全是對她的憐惜--即使我聽很多人都說是她高攀他、而他也不過是對她可憐才會這樣--很多“事實”大相徑庭,但我決定還是相信他的日記。
從他們的房間出來的時候,他的母親淚眼婆娑地問我當時的情形是怎樣的。事實上當時逆光的我除了人影以外什麼也沒看清,但我還是勉力說了一些安慰的話。
當然,最後鬼使神差地,我說了句也許他們希望能用那張婚紗照作遺照的話,但看着他們的悲傷,我又覺得自己的話很不應景,所以我還是緘默了。
作為我無意中拍下的那張照片的交換,我向陸澗西的母親索要了一張他們之前的明信片--作為留念。
說實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樣做,但或許是我覺得,對于這樣的愛情,我需要保留一點敬畏才是。
他們合葬的那天,我也去了。
果真,他們用的是那張夕陽下兩人執手的相片作為他們墓碑上的遺照。
我沒那麼多眼淚可流了。隻是陡然從他們身上,看到自己的前途光明了--人生莫過一死,實在沒必要如此心驚膽戰的了。像是找到解決難題的方法,即使我還沒有能解決這個問題,但無端的,我就是放松了。
站在冰冷的松林之下,也像是某種領悟得來的禅意,墓地裡我以前很怕的鬼魅,現在并不是不怕,但是不會覺得那麼可怕了。
我的手中攥着那張明信片,淚痕還是覆蓋在了那個明顯黃褐色的名字上--或許她一點都不喜歡她人生中這兩個名字中的任何一個吧!畢竟那代表着她不想要的生活種種。
我也不喜歡它們,但我卻無法為她尋個好的名字。因為我就連自己的名字也不喜歡,卻也無法做些什麼。
或許,直到某天我慘烈的死去,才會有人--但按照正常情況下,估計我會死的更平庸些--或許會有額外的幾個人會來參加我的葬禮,他們會贊美我的某些品德,至于曾經的那些的淡漠、不愉快,和我即将要去做的反骨無容、會受盡指責的事,也都随着我的消失煙消雲散了。
沒有人需要為此感到愧疚,就連我也是。
我把關機了六十多天的手機開機了,回撥了一個号碼。
裡面傳來的是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沒錢了吧?你好好和爸承認錯誤,他就會給你打錢了......”。
聽着這話,本該瑟縮的的我,不知為什麼,心裡頓時生出一股勇氣。
“我沒錯!為什麼都要我承認錯誤?我隻是喜歡上一個和我一樣的人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