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會經常看很多别人的故事——大概是我太無聊了,才會幻想着在某些地方真的會有存在這樣的人和那樣的事,也會向往那些都市公寓裡夜晚的争吵,傷心自己單調的生活……盡做着無聊的事。但我現在不會了,我太累了,隻用百分之八十的真心也太累了。
所以真正來說,這世界上很難有什麼東西可以吓到我了,畢竟我連死都不怕。但其實也有,隻不過我從不會讓人知道。因為我不擅長也不喜歡和别人說這些類似剖析的話,對象還是我自己。但我還是很怕深海的,也怕深海裡的魚類。因為那裡沒有陽光,而且即使一直墜落也沒有會到盡頭的時候。
我的手即使自然放着也不可能垂着,無法一直無憂無慮地飄蕩的,我害怕那種感覺,所以我從來不登船的,也怕出意外掉落深海。
但奇怪的是,可能因為沒有感覺了,我死後卻想要體驗一次那種感覺。我也怕你出意外,所以雖然希望你能親手将我的骨灰在大海中央飄揚,但還是算了,隻要将我放在玻璃瓶裡,随着漁船出海,再沉入海底就可以了,我希望在你看到寫封信的時候,就能将我放在我最想去的地方。請你能答應我。
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并不應該戰戰兢兢,老是覺得冒犯了我很多的樣子,因為我知道你隻是想讓我開心——至于我的離開,我可以明确告訴你,不是這個的原因,我沒必要騙你吧?你也知道的。
世人總是覺得我悲慘又可恨。以前是覺得我寄住在那樣的環境下,不能考試考的很好,怕叔叔家同齡的人嫉妒,又或者必須要考得很好,因為那樣才可以不用叔叔家負擔太多,全了錢和恩情的兩難……後來則是因為發生了那樣的事,我變成了忘恩負義又背信棄義沒有倫理的人。
他們其實說的是對的,我也的确沒什麼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倫理道德,隻有我自己認為的一切。
我很慢熱,我就是那種生離死别都不會痛苦的人,隻有在過後很久才會很痛,這次我是沒有關系,你我卻沒有辦法幫你。
但其實我很早就是知道,接受你進入的我的生命是遲早的事情,所以經曆這些是必然的,我已經準備好。隻是現在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我需要自己調整。
你還記得我問過你的問題嗎?我問過你,我的皮膚是黃色,并不和你一樣的白色,你真的覺得你可以接受嗎?你說,“這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在我眼中,你身上的顔色包含了這世上最原始的顔色,是最美的太陽”。即使知道這帶有一定恭維,可我還是很開心。
在我原來生活的地方,連先後搬遷進村莊的人都會互相排斥,更何況族與族之間區别……我考慮得很多,你卻隻問了我一句,“那你會對别人這樣區别對待嗎?”,我下意識地就回答了,“我當然不會”——你點醒了我,其實那根本不關我的事,即使是發生在我身上,難過也在我,可不是我想就能夠改變什麼的,隻要我自己不是就好了。
我知道,因為我自己的一些問題,你太供奉着我了,但其實那些問題我說出來隻是為了避免你的誤解,并不是想引起你這樣的注意……所以到最後,反而令我變得愧疚,因為你一直在遷就我。
我應該好好對你的,但我現在還是做不了奉承,說别的話給你聽。我隻能說,如果不願意,我是不會和你開始的,但其實我的理想型是音樂家。
在我的人生中,如果要說真正伴我最久的,除了呼吸和疾病,就是音樂了,如果是我喜歡的音樂,我的手就會很忍不住地去彈奏樂符,渾身的細胞都要跳動起來了……但後來我想想,可能就算是音樂家,我也不是隻專喜歡一個的,我隻在一定時間内專情和長情,隻不過時間長短的差别而已,所以我也就沒有必須非要拼死拼活找一個我以後也可能會厭棄的。
你聽這話是不是感覺非常生氣呢?但你是不是,也發現沒有什麼能讓我生氣的事?即使有人剪掉我最寶貴的長發,音樂機子,我也沒有很生氣,被冒犯也不會想說出口,我這麼做不是因為我不在意,或是不難過,隻是因為我知道沒有什麼東西是長久擁有……所以我很善變。
其實要是你先抛棄我,我也沒有關系的,但我很怕,所以才想永遠停留在這裡。但仔細我們人生真正重合的日子沒有幾天,但卻是維系我人生最濃墨重彩的一筆。你肯定沒見過生活在地下幾百年的魚,因為無邊無際的黑暗,所以沒有了眼睛吧?我就見過。我也是我一個人習慣了,都不怎麼說話的,所以也變成了這樣。這也是我的問題我自己都知道。
我太不負責任,也太嬌氣又敏感了,而且你現在很有可能也已經不想再聽我說話了。但看在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你說話,請接着看下去好嗎?
呵,你也很有可能讨厭我這樣的請求,覺得無法拒絕對吧?但沒事,或許你可以換種想法,當我說完那些令你讨厭的話以後,剩下的,就全都是我對你的喜歡。
其實我本來不想說的,因為沒有那種必要,而且我也不懂的怎麼說。不過,為了最後一次對你負責——還有就是,如果不說,我想這世界上就再也沒人知道了,所以我想我必須要說清楚。
我本來就不喜歡别人關注的,所以雖然感謝你的陪伴,但這段時間你的關心的确讓我有些承受不來,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我不知道别人的生活是怎樣的,但在我的印象中,我總是不知道為什麼,有時話說着說着,一股熱流就會從眼眶裡溢了出來,怎麼止也止不住地流淌。
就像我現在吃着好吃松軟的蛋糕,給你寫着寫封信,有可以暖身的咖啡,可隻要一想起以前在寒冷的冬天,連想好好吃一口的餅幹都被風雪凍硬了,咬了幾口咬不下去、然後咬着咬着就哭了的樣子,面對着松軟的蛋糕,我就更加食不下咽了。
這種偏執的情緒可能是因為我自己的經曆才有的,所以我很不會愛人。但沒有人會那樣愛一個人的,我很愛我的事業,也曾經不覺得會讓任何影響我的事業,包括你。
但後來取舍衡量過後,因為你那麼體貼,也從不讓我難做,所以我就更加不知道哪個對我更重要了,雖然現在看來,你重不重要已經無所謂了。
久看的地方是沒有風景的。我一輩子都希望在同一地方,不是因為我喜歡,隻是因為我隻能那樣做,因為我有太多的東西和别人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