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媽媽,你不要給姐姐穿你的衣服了吧,她每天好痛的”
“我什麼衣服?”,她有些茫然。
“就可以看見裡面的啊”,他咬了咬唇,“隻有你們三個這樣穿.......”
她一下子就愣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隻是顫抖着,“那我現在穿得是......”
“就像玻璃櫃一樣的啊,可以看見裡面的标簽.......”
“那你姐姐呢,她們現在在哪?”,她忽然明白了什麼,卻又不敢相信地,隻是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
他有些吃痛了,卻不敢大聲,隻是有些莫名的抗拒,“爸爸說你每天陪别人玩打架會賺很多錢,他讓姐姐也和人打架賺錢,現在把她們送去别人家了.......”
一股烈油般的憤怒從心底竄起,她幾乎喘不過氣來,轉頭就要朝門口爬去。
隻是一雙小手卻緊緊地揪住了她,帶着哭腔,“不要,媽媽不要,我不敢了,你要讓姐姐穿就讓她們穿,不然爸爸會打死她們的.......嗚嗚”
她幾欲暈厥。
這就是那個男人熱衷給她打扮的緣故,這就是那個男人所說的照顧孩子,這就是那個男人所說的為他們家着想!
她的喉嚨裡一陣嗚咽,然後發出了一個聲音,卻又似乎不是她發出的聲音。
“那每天來......陪媽媽玩遊戲的人有誰呢?”
懷裡的小孩有些瑟縮,睫毛上隻是挂着晶瑩,掰着指頭,“大伯,三叔,朝善他爸.......其他我不認得了”
那一瞬間,她明白了。
原來那個男人所說的都是鬼話,原來那個男人就在一旁看着她和别人........而那一切居然是他親手策劃的!虧她還相信他改邪歸正,全心全意地相信他,為了三個孩子還那麼奉承、讨好。
她的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
隻是在晚上那個男人進來,說要發生關系的時候,她說了聲好,然後她把手往身上的男人伸去,摸到一塊刀狀的突起--那是公公臉上的疤痕。
她就什麼都相信了--他這的确是物盡其用呢!
個沒人倫的畜生。
也不知道星河宇宙裡,有沒有他這麼髒的人葬身的地方。
(三)
長大後的林棠總是做起同一個噩夢。
夢見他的媽媽被釘在地上,被無數老虎啃食,而周圍的人往來匆匆,卻全都冷漠地路過,任她一個人哭喊大叫卻絲毫動彈不得.......再然後,就是一場撕心裂肺的大火,燃燒了所有人的生命。
每當他午夜夢回醒來的時候,他總是忍不住扇自己的巴掌。
是誰說“不知者無罪”的?怎麼在他這裡好像一點用處也沒有。
因為他隻要一想起自己以前說過的那些話--“我媽媽去天上了”、“我的新媽媽太兇了”、“我姐姐的臉變黑了,好可怕”........就無時無刻地想要去死。
沒人告訴他那些東西,他那時也什麼都不懂--這沒錯,可是那些因為他無知所造成的傷害,卻永遠存在于那些時間當中,是無論他做什麼都無法彌補的。
現在想來,真是有些可憐。
那天他明明看見媽媽哭得那麼傷心,眼淚啪嗒啪嗒掉在了那堅硬的泥土上,彙成了悲傷的彼岸,她緊緊地抱住自己,像是即将沉溺的人抓住了一顆浮萍,可他卻因為怕爸爸回來時沒呆在原位的呵斥,而掙脫了她.......甚至連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
而他後來長大了,也不是不認得那些進過他媽媽房間的人--隻是即使他知道了,又或者說是全部人都知道了,也不能說,他不能讓她死後還遭受一次那種羞辱--畢竟她的世界,比他們任何人都清澈得多了。
那之後的很多年,都沒人再提過那場大火。
而他一個人出去外面的世界闖蕩,沒有學識,隻好從最沒人做的工作做起,像是自虐的修行,他什麼都不怕,就怕有停下來的時候,就算再苦再難的時候,他也沒有掉頭回去的想法--因為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又過了幾年,他的爺爺去世了。
據說死在老屋子裡很久了,才被撿垃圾的人發現了,而他的爸爸,就住在不遠處的街對面。
聽到消息後,他默了,不知該說什麼。
在痛滴了幾滴眼淚後,他去派出所改了名字,要把名字改成“棠花一世自水流”的棠--他也不太懂那意思,隻是覺得那個字很像他媽媽而已。
不過說起來,他要改名字的過程還挺艱難的。
因為他爸爸拿着刀指着他的腦袋,說改了就要給他開瓢,因為他絕不會讓人說他家老父親剛死孫子就改名地,被人家戳脊梁骨。
林棠才不管這個,扭了根柴棒,轉眼就把他跟那另一個女人的家和店子給砸個稀爛,一腳把他們的孩子踩在地上。
他的頭上流着血,和着一些眼淚地龇牙笑着,像個小瘋子似的,他又哭又笑地走出了家門,走向了他的新生。
而他現在的話,也沒什麼變化,就隻是從一個小瘋子,變成了一個大瘋子而已。
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個角落裡待着,和其他人走一樣的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