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屹的話音未落,衆人這才發現,剛剛臉一下子刹白、但也隻是有些搖晃的林寒洲竟然暈了過去,楊哥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竟扶也扶不住,顯然是暈了個徹底。
“這,這身體也太差了吧.......”,索性衆人對林寒洲的身體情況有些了解--畢竟那肉眼也看得出來,但他們倒真沒想到他的身體竟能差到這種地步。
不過不怪乎衆人的看法。
起碼剛開始林寒洲也想堅持的。
堅持什麼?堅持着保守自己最後一點臉面。
他知道,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曾經那麼深愛的人已經去世了--更何況還是死在他的懷裡、他親手給下葬的離去.......所以他怎麼能流露出異樣讓人察覺,再制造出更多的麻煩呢?
隻是,即使萬分确定那不是他,可在聽到他有女兒,而且還是一副那麼滿足的模樣後,他的神經就再也承受不住地劇痛起來,然後陷入一片昏沉。
萬分難解。
時間細碎。
當林寒洲再次從昏暗中醒來的時候,周圍空無一人。
果真,一覺醒來的傍晚才是最令人孤單,所以他才從來都隻願意待在他的倉庫裡昏天黑地。
隻不過,還會有夕陽嗎?既然有的話,那看看也無妨吧!
林寒洲想着,頭微微偏轉了個弧度,然後在看到窗邊那個身影後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住了。
竟然是他。
張澤屹!
林寒洲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會是他留下來,這簡直難以想象!
隻是--來不及去想頭腦裡那些紛亂複雜的思緒,他還是忍不住癡癡地,貪婪又悲傷地盯着他看向窗外的側臉。
那張臉可真像啊!
隻眉毛再多一點淩厲,眼神再少一點柔順,那便很像他了。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拿自己的命去換呐!即使他隻能回來一秒。
時空靜默,眼淚又打濕鬓角。
林寒洲簡直恨透了自己的無能,忍不住在心中唾棄自己,感到難堪。
許是喘息的聲響驚動了他,那個被稱為教授的人轉了過來。
“您醒了寒洲老師?”,張澤屹笑了一下,居然很是秀氣。然後他向他解釋了一下。
“是這樣的,學校考慮到您的身體狀況,特地從教師宿舍樓那裡辟了一個區域給您--林隊長和楊隊長已經去安排了,應該很快就好,您再等等好嗎?”
張澤屹說着,邊緩緩朝病床走來。
察覺到了這一點,林寒洲的眼眸便垂了下來,不再看他。
“奇怪,是哪裡的問題,有這麼痛嗎?”,他輕輕地開了口詢問。
連聲音都這麼溫柔地毫不像他!
但隻要不看他的臉,林寒洲似乎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所以--“抱歉”
他想為自己明顯的失态解釋一下,不然這也太奇怪了。
“因為你長得很像我以前的.......一個好朋友,我對他做過很不好的事,所以見到你的時候才如此震驚”
“原來是這樣”,張澤屹沉吟着點了點頭,“那,寒洲老師您向他道過歉了嗎?”
“我道過了,道過無數遍了”--隻可惜他聽不到。
“那就好”,張澤屹安慰道,“既然道過歉了,我想寒洲先生的好朋友一定會原諒您的.......”
不知是這段話中的哪個字刺痛了他的神經,林寒洲從心底那股悲痛和怒火瞬間升了起來,無可掩蓋。
“你又不是他”,他十分震驚又難忍地看着面露吃驚的男人,“不要頂着他的........說出這樣的話”
“我.......”,被吓了一跳的張澤屹明顯很想說些什麼,但卻無從說起,顯得十分無措地站在那裡。
也許是那無措和震驚更讓他想起了當時那人在自己懷裡的不堪回憶,連同自己背叛的窒息,林寒洲覺得自己的整個胸腔像是被撕裂了似的。
他要離開。
他一秒鐘也無法再和這個人呆在一起了!
瞬間,似乎是從生命深處迸發的巨大能量,驅使他爬下了床,跌跌撞撞地打開門向外沖了出去。
“寒洲老師!”,身後的聲音傳了過來,隻不過卻落後一步跟在了後頭。
“爸爸!”,一個甜蜜的女聲響起。
小女孩将正打開門的男人抱了個滿懷。
那聲清脆的爸爸簡直是種淩遲的催化,隻一頓的瞬息,旋即,林寒洲便消失在了轉角的地方。
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