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把自己撐起來的方毅崎抖了一下，把腳上的手抖下去後，縮了回來。
“這麼愛抓别人的腳嗎？”，方毅崎有些嫌棄。
“我隻抓哥的”，小孩笑嘻嘻着又纏了上去。
對于這些“甜言蜜語”，要說一點感覺沒有也不可能，但方毅崎隻覺得不好回複。
“别抓了”，他說。
“為什麼啊，哥你不是答應跟我試試嗎？”，小孩癟嘴。
“這是我的腳”，方毅崎強調，“而且全身上下腳最髒了，光腳的時候踩的都是灰塵，穿着的時候又被捂得最嚴，全部都是細菌”
“可是哥的腳很幹淨呀”，小孩粘到他的旁邊，還湊近嗅了一下他的脖頸，“而且哥渾身上下都香香的，好好聞噢”
小孩伸出食指在方毅崎手臂上畫圈。
方毅崎的眼神射了過去。
“哥，再瞪我要凸起了吔”
方毅崎倒頭蒙住自己的眼，簡直想自閉。
真煩。
粘人精一個。
不過，也正托了這樣的粘膩，他一個下午都無暇想起自己如今的處境，和那些恐懼。
或許最後給自己一場放肆也是可以的吧？
畢竟，做什麼都要理由的話也太痛苦了一點吧！
10
方毅崎住進了小孩的公寓。
說來也很是奇怪。
小孩看着很嬌很美，就像一隻會撩人的兔子，至多狡黠點就像狐狸，但方毅崎被他哄騙到手後才發現，原來他的為人其實就跟他在床上一樣強勢，是頭野狼。
耐不過小孩的煩纏，方毅崎隻好順着他的安排和他同居了——是的，小孩雖小，但在外面卻被“文總文總”地叫，兜裡的票票也比他多得多了。
不過那不關方毅崎什麼事。
他現在唯一關心的，就隻有床上那點事……畢竟，他不能上着上着中途就嗝屁了吧，那對小孩造成的陰影太大了，而且，雖說先撩者為攻，但他也有自己的驕傲，怎麼能就這樣任一個小孩拉着這樣那樣地為所欲為呢！
一場尊嚴之戰拉開了帷幕。
觥籌交錯的清吧裡，方毅崎同小孩的三兩好友坐着。
他同小孩解釋的自己休假來着，也不好拒絕小孩特地邀出來介紹給他的玩伴。
即使那很沒必要，但方毅崎還是深受觸動。
隻不過那感動在下一秒就煙消雲散。
最後一個遲到的好友帶着一個小男生趕來了。
那男生的精緻程度遑論小孩之下，隻不過小孩是男生女相，那男生卻通身女相，且身形嬌小，氣質之差，便天壤之别。
小孩修長的身軀頓時前傾了一下，饒有興趣地看着。
“李敢你還是第一次帶人來，怎麼找了個這麼可愛的啊”
話音未落，身旁一道眼神殺了過來。
小孩的笑容瞬間消失，還不好意思地往沙發後退了退了，顯得有些小心。
不過不怪乎文總如此卑微，因為惹怒某人的下場實在不好受。
方毅崎有一次整整十六天沒跟他說過一句話，是真的一句話沒說的那種。
天曉得那是種什麼恐怖的淩遲。
但文總的卑微并不是沒有代價的。
是夜，公寓套房的浴室裡，沙啞的聲音伴着水聲響起。
“你剛剛吃的什麼？那會吃也不怕現在被頂出來”，小孩附耳的話意味深長。
“扶好”，方毅崎拍開身上作亂的手，“我不怕死但怕痛，你要是把我摔了，我們就再也不見了”
“啧！這才第一回合怎麼身體這麼差自己都扶不穩”，小孩感歎了一句，“不過不要緊，我還是再幫你鍛煉一下就好了”
不由輕笑。
夜，還很漫長。
11
方毅崎不得不承認。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也就是他，被拍死在了沙灘上。
自又一次心理生理上的雙重“崩潰”後，方毅崎決心找小孩好好談一談。
“我的休假結束，明天要搬回去”
“嗷，哪有這樣的”，小孩震驚，“哥你走了我一個人怎麼辦”
“你之前怎麼辦就怎麼辦啊，我難道不用回去照顧我爸媽嗎？”，方毅崎回道，一臉淡定。
畢竟，差不多是時候了，用藥也控制不住的話，他也該學會離别了。
“那”，小孩無法反駁，隻好退而求其次，“我們定什麼時候來這裡？”
分開住了還定時間來這裡，那不就是定……方毅崎臉上一紅，仔細思考後豎起了一根手指。
“一天一次？”，小孩狂喜。
方毅崎的臉都黑了，聲音也像吞了石頭，“不，我是說一個月一次”
“你在開玩笑吧哥？”
“沒有”
“不可能，哪有這麼久的”
“你說過你會聽我的”
“我不聽”，小孩耍了脾氣，“這要求太離譜了”
不得不說，小孩擺起臉來，還真是一副得到了就不珍惜的渣男樣。
方毅崎無法，起身就走，“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好，一個月就一個月”，小孩氣鼓鼓的，一副心愛之物被搶走還無法說的可憐模樣。
方毅崎正欲安慰一下，小孩卻轉頭借着這搬走前的最後一夜就讨了好處。
身子被壓到床邊的時候，他伸出手來推拒。
“你慢一點”
“我會的”
“胡說，我第一次叫你慢一點的時候你就沒答應我”
“怎麼可能，不要說得我真的那麼過分好不好”
“我都暈了你還不放過我，到底是誰更過分啊！”，方毅崎有些生氣。
小孩卻開始用力了。
“是你體質太差了，以後跟着我去鍛煉——還是算了，我聽到你的喘氣聲就忍不了，還是别折磨我自己了”
小孩自顧自話。
“你可不可以把耳扣拿下來”，沒過多久，方毅崎喘着粗氣。
“怎麼”
“我怕弄痛你……你幹嘛停住”
“沒什麼，哥你好漂亮”，小孩喉頭滾了一下，抓起他的手親吻。
不知為何，小孩覺得今天的哥哥格外可愛，眼裡水汪汪地潤澤，蕩漾得他胸腔中的所有憐愛都忍不住滿溢出來。
他渴切想做些什麼，但發現什麼也不好做，隻好就着那明朗的輪廓一步步親吻過去，在他身上烙下虔誠的印記。
12
方毅崎不知道小孩是怎麼知道他的秘密的。
在接到電話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意識到，他的行為其實很惡劣，就像他往常唾棄的情感騙子一般，罪無可恕。
或許是被囑托過不能刺激自己，也或許是小孩自己想體面一點，電話裡的人隻壓着聲音問他有沒什麼事是還沒說的。
一聽到這個話頭，方毅崎就明白了。
但他不能明白，所以隻說沒有。
小孩卻誓要得到答案的幹脆，“不說的話我們就分手吧”
“本來也就沒開始過……”，方毅崎有些後悔一瞬間的脫口而出，但旋即平複了心情。
“好，你要是沒别的事的話我就挂了——我的東西你随便扔掉就可以了”
“好的很，你可真是好得很”，小孩在那頭又氣又抖，直接挂斷了電話。
滿天的落雨都似乎在為方毅崎做景，他不禁感到有些冷，但幸好的是又一件事做了了斷，他也好可以獨自死去了。
冒雨沖進樓道的時候，方毅崎還有些喘，不善奔跑的他差點喘不勻來氣地扶牆直咳。
一個錯力整個人都要栽了下去，黑暗裡一個溫暖的懷抱卻擁了上來。
“哥，哥……”
小孩的哭泣把他的傷心也帶了出來。
但他的心必須堅硬起來。
“不是分手了嗎？作為一個成年人，最基本的一個品德不就是言出必行”，方毅崎推開了面前的小孩。
但小孩的懷抱卻桎梏住了他。
“我不”，小孩小心翼翼地親了親他的額角，然後貼住了他的臉，“哥你雖然說過愛我，可卻是騙我的”
一串滾燙的液體流了下來。
“我要哥你再愛我一遍我才甘心……你不能就這麼離開我，哥”
小孩抖着的聲音在耳際響起，顫得方毅崎的心都巍巍起來。
可是他又能怎麼辦呢？他什麼也沒辦法，也隻能任憑命運宰割。
一股不知道該沖哪去的怒火沖了上來，方毅崎很是憤怒。
“你也要我幫你找好後半輩子的愛人才可以是嗎？讓我擔心，讓我想象着你沒有我的生活離去……”
“我們不能再在一起的”，方毅崎忍不住發抖。
“我們再在一起的話，在我死後你要當半個兒子伺候我的爸爸媽媽嗎？你才二十多，我知道就算我對你做出的某些請求根本就不現實，時間也會沖淡一切，但我的家人會為我打抱不平的，即使到最後也會漸漸平息，可那樣你們都會很難過很久，我隻想，隻想在你們快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能短暫地想起我的存在就好了——我就隻有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了，為什麼不能滿足我呢？”
“我不要，我不要隻在快要離開前想你的那短暫幾秒，我想和你制造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我想要那樣的回憶，我想要那樣美好”，小孩隻是堅定。
方毅崎卻徹底失去了耐心，他淚流滿面。
“你怎麼就聽不明白呢？最後的時光跟我一起的話，你是想讓我恐懼死亡嗎，還是貪戀？如果你在我身邊，我會拼命想着你還會和誰在一起——我既不是你的第一個愛人，也不是最後一個……在那樣的嫉妒和失望下我一定死得很難看的，你，你為什麼就不能永遠記得我的好呢？”
小孩抱住不停喘着粗氣的人，背撫他的心跳。
“不會的哥，我隻有你一個，也隻會有你一個，你相信我，我是認真的”
心髒的跳動漸漸快了起來，被抱住的人攥緊了小孩的衣服。
“你，如果你跟我回去，我會自私地用很讓你難過的方式永遠記住我的”
“好，你想怎麼做都可以”
“我說真的，其他事情都算了，但在這件事上我可比你想象中的狠心的多，我不會當一個善良的人祝你幸福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那就讓我後悔吧哥”
再不想聽那些已經無法知道結果的話語。
他用吻封緘住小孩的唇。
後來小孩曾問過他，是不是如果沒有這病，就永遠不會和他在一起。
他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小孩氣得要死。
他不明白那到底算不算愛，但他很認真同小孩說了，如果沒有他的話，他也不會答應任何人的“試試”。
不過會答應小孩，的确是因為他不用再需要小孩承諾一輩子隻有他一個了——即使他在最後關頭又後悔了，但或許那才算證明了他的愛吧！
事實上他也不明白到底應該表現得是愛的好，還是不愛的好，兩種各有利弊，但最終他還是決定順其自然，最好每天看見就笑，這樣小孩以後的記憶中就都會是他笑的樣子了。
小孩說最想和他交換的就是他的心髒。
聽到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就開始痛了起來——那樣一如既往的美好，為什麼他這輩子卻無法永遠擁有呢？
某天，醒來的小孩摸到床邊沒人，隻留有一張字條。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這一等，小孩足足等了五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