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淩風說:“她想見你,你想見她嗎?”
溫禾想了想,說:“我不知道。”
賀淩風立刻幫他做了決定:“那就不見。”
自從蘇醒後,溫禾一直表現得很平淡,仿佛車禍的陰影,渾身的疼痛以及對身體恢複的擔憂統統不存在,然而某個深夜,賀淩風才發現他在哭。
他哭得很安靜,眼睛閉着,隻靜靜地流淚,賀淩風第一反應是他被痛哭了,雖然使用了鎮痛劑,但是總有藥效減弱的時候。他試圖輕聲喚醒他詢問,然而溫禾一動不動,顯然還在睡夢之中。
鎮痛劑并沒有失效。
賀淩風不知道他的夢裡有什麼,或許是車禍、疼痛和恐懼。他心如刀割。
一動都不能的日子十分無聊,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賀淩風讓人找來很多動畫片和遊戲視頻,讓溫禾打發時間。他每天二十四小時陪伴,學會了很多護理技能,擦洗,翻身,按摩,幾乎像半個護工。
溫禾很不安,不停地勸他說你不用去上班嗎,你去上班吧,這些不用你幹。
不想他着急,賀淩風笑眯眯地安撫他:“急什麼,上了那麼久的班了,我也該放放假了。”
溫禾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放假,每天都有那麼多文件送到病房,隻不過他總是趁他睡着的時候看。
好在随着他一天天康複,賀淩風也一天天忙起來,不再每天守在病房,跟下屬開個會都要偷偷摸摸地去隔間。
隻不過好不容易度過了危險期,還有更大的挑戰在等着他——康複訓練的每一關都十分難熬,他常常被疼痛刺激得汗如雨下,但是仍然咬牙挺着。
某天不經意往窗外一看,樹葉已經開始變黃了。
秋天到了。
他私下裡問護士,終于看到了出院的曙光。
快要能出院的時候他見到了蔡淑英,帶着周芝琳,趁賀淩風不在的時候來看他。還是護士悄悄給他遞的話,說這對母女來過很多次,都被攔在了外面。
溫禾請他們進來,但是賀淩風的保镖不放人,溫禾隻得給他打電話,賀淩風那邊好像在開會,聞言還說,“小璇馬上到了,你們不要單獨談話,我等會兒就回去。”
溫禾無語半晌,挂了電話請人進去,病房門開着,果然沒一會兒宋璇就到了。
到了之後她倒是一句話也不多說,隻安靜坐在一邊給溫禾削蘋果,隻是她的刀法實在不敢恭維,溫禾偶爾看她一眼,一刀下去半個蘋果都沒了。
蔡淑英看着溫禾,足足安靜了半分鐘才問他:“你……好些了嗎?”
溫禾點點頭,說:“好多了。”
他确實看起來氣色不錯,康複訓練完又出了一身汗,他洗過澡換過衣服才出來見客,面色都紅潤許多,掩蓋了不少病氣。
隻是他穿着最小号的病号服都顯得空蕩,實在消瘦,艱難的康複訓練幾乎磨掉他一層皮,加上他胃口也不好,文瑛變着法兒地給他做好吃的,也無法讓他多吃幾口。
不僅讓文瑛這個服務過賀家一大家子人的大廚非常挫敗,他自己也很沮喪,那麼多好吃的都吃不下,他覺得人生的色彩少了一半。
蔡淑英沒忍住紅了眼睛,說:“我對不起你。”
溫禾搖了搖頭,說:“隻是意外。”
蔡淑英拉過周芝琳,眼裡帶淚,“要不是為了救囡囡,你……”
周芝琳也哭着喊他:“哥哥……”
溫禾看着這對母女,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們先是道歉,再是道謝,他該怎麼回答呢。說沒關系嗎,但是這聲對不起是因為什麼,他真的能沒關系嗎。至于他們的道謝,他更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甚至無法回答,如果可以再來一次,他還會不會沖上去救她。
蔡淑英看着他,輕聲說:“囡囡說她告訴你了,你已經知道了是不是,其實我是你……”
溫禾站起來,打斷了她:“你們還有事嗎,沒事就回去吧,不用謝我。”
蔡淑英的眼淚終于落下來,她低聲嗚咽,哭着問:“你……恨我嗎?”
溫禾沒有回答。
宋璇見狀站起來說:“兩位,先回去吧。”
她示意保镖送客,然而蔡淑英突然激動地拉住溫禾的袖子,說:“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你在這裡沒有親人,出院之後可以搬到我那兒,我照顧你。”
沒等溫禾回答,賀淩風就走了進來,他一把攬過溫禾,小心翼翼地把人圈在懷裡,語氣很不好地說:“不勞你操心!”
蔡淑英看着他的動作,似震驚也似恍然,問:“你們……你們什麼關系?”
賀淩風眼睛往門口一瞥,吩咐道:“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