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顧家公子不知道該如何描述,一時間卡了殼,片刻後又搖了搖頭輕笑說:“算了,我自己去與母親說吧。”
……
車隊一行人宿在一處人家。
冬季天黑得早,葉九順着長長的土坡路回去,她回去的時候天就已經很晚了,趙姨娘一直在等她的消息,知道信已經送出去了,謝了她許久才離開。
村子裡天黑了就安靜了。
姜家的那位少爺并不老實,這些日子他不痛快,他嫌馬車墩屁股,又嫌棄飯菜不夠好吃,晚上睡覺被子不夠軟和,時不時的找茬兒,有時是丫鬟的,有時是他的小厮的,有時是葉九的,但說起來最好欺負的還數他的哥哥。
夜晚,姜小寶帶着兩個小厮,把姜舟堵在村裡的一角,葉九過去的時候雙方正是對峙階段,還沒有上升到拳腳功夫。
不遠處村口有老黃狗的叫聲,四個人對峙在土路兩邊,姜舟勢單力薄,又弱小又無助,像是個小受氣包。
葉九雖然護短,但比起這個,她更覺得忍氣吞聲的姜舟更叫人手癢。
于是她隻把兩個小厮支開,叫他兩個變成一對一的單挑,她自個兒站在土牆上旁觀。
這兩個小孩子,一個胖的一個瘦的,一個高的一個矮的,胖的那個矮,瘦的那個高,按理說該是勢均力敵,菜雞互啄……隻可惜小受氣包沒支棱起來。
長期的寄人籬下叫少年有些瘦弱,他比同齡人矮小,跑上兩步就能氣喘籲籲,太陽多曬會兒,就能頭暈眼黑,你叫他去打架,不如叫他去當沙包。
姜舟挨了幾下,覺得疼,但是能忍。他這些年隐忍的時間多,反抗時間少,種種情緒都壓在心裡,誰也不能說。
他知道自個兒沒誰給撐腰的,疼了都沒地兒去哭,挨打了自然不會叫。他被打了誰也不會出頭,但是姜小寶被打了,他與他屋裡的丫鬟通通都得跪到屋外面跪上一宿。
公平嗎?
公平。
誰叫他寄人籬下,沒爹沒娘。
于是姜小寶打他的時候,他就隻躲着,避着,把手臂擋在臉前。等到姜小寶累了,乏了,走了,葉九從土牆上跳下來,踢了踢他的腳尖,少年蹲在地上,從袖縫間擡頭看她,豔豔的眉眼間滿是恨意。
葉九這才發現,哦,哭了。
原來打在身上知道疼啊。
“哎,你……”葉少俠的話卡頓了一下,她方才坐在牆頭觀戰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時候見人哭了就顯得有無措。
那雙眼睛盯着她,濕漉漉的……倒像是她把人欺負哭了似的。
“哎,你哭什麼?”葉九瞧着他跟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她将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小媳婦兒就站在她面前。
“葉九……”
好了,這下連少俠也不叫了。
少年臉是白的,眼睛是紅的,看上去不怎麼可憐,但是對她好似是有怨氣的,他咬着嘴唇,眼睫毛閃了一下,兩滴淚珠就沾濕了睫毛,滾掉到了地上。
啧,小媳婦兒。
“疼嗎?”
“……”
“既然疼,你怎麼不打回去?”她伸出手給姜舟抹掉了眼淚,青年的手指帶着老繭,一點也不細膩,姜舟眼神有點兇,但是很乖,他柔軟的臉頰被人擦紅了也沒動。
“你要是打不回去了,就叫我來。”
“……”少年瞪着她不說話,隻是臉上的眼淚越擦越多,葉九皺着眉,索性捂住了他的眼睛,仿佛捂住眼睛他就能不哭似的。
姜舟伸手拉着她的手指,過了好半晌,少年才哽咽地開口。
“你……你就隻在那裡站着,看着……。”
“……”
“你明明對誰都一樣……”少年委屈的很。
手心濕潤,葉九皺了皺眉,終于拿他沒了招:“好了,是我錯了,我不該置身事外,看着你挨打自己袖手旁觀的。下次,下次我幫你好不好?”
“……你才不會幫我。”姜舟咬着嘴唇,小聲地控訴道:“你,你是個壞人。”
“壞人才不會給你擦眼淚,隻會欺負到你哭。”
“……”
少年抿着嘴角,片刻後,葉九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像是羽毛一樣,在她手心裡扇動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