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舟在一瞬間将少女抱着護在懷裡,調轉身體朝向,做好了後背着地的準備。
這個角度,地上應該還有些落葉,情況良好的話,可能隻會摔斷他幾根肋骨,還能承受。
“撲通……”
想象中的劇痛沒有出現,宿舟一時恍惚,他落在了一塊綿軟的海綿墊上。
“隊長!”
方淮興奮的聲音傳過來。
四周沖上來幾個人,動作迅速地抓住了還在哭泣的少女,宿舟甚至還沒反應過來。
這個地方在剛剛消防布置防線的反方向,他還以為一定沒辦法了呢。
“是徊先生剛剛強烈要求在這裡布防的,本來沒人聽他的,他不知道從哪找來了這麼一塊海綿墊子,最後一刻終于搭上了。”
方淮沒說的是,在宿舟即将掉落的那一瞬間,他被徊洋拉着一起将墊子用力的挪動了小半米,卻剛好接住他們分毫不差。
宿舟環顧四周,徊洋卻已經站到了人群外面。
“你沒事吧隊長!”
宿舟站起身來,“去查一下是誰通知的王妙妙父母,将人都帶回警局。”
再一轉頭,徊洋又不見了。
宿舟突然轉頭問方淮:“你在我身上聞到屍臭的味道了嗎?”
方淮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刻意嗅了嗅,說:“還好吧,好像沒什麼味道呀?”
另一邊,張涵将一條毯子披在王妙妙身上,特意将她與父母分隔開來,安排上了另一輛車。
徊洋從另一側繞出來,王妙妙在樹上曾見過他,也不算完全陌生的面孔,隻是現在情緒未定,還帶着幾分防備與警惕。
張涵左右看看,見他隻是一個人走過來有些奇怪,“你?”
“我有幾句話想和她說,警官可以一起聽。”
這話說得似乎沒有什麼問題,張涵沒有拒絕。
少女滿身尖刺,“怎麼,又一個來勸我要活着的嗎?”
本以為徊洋會另辟蹊徑反向勸說,卻沒想到話語十分直白,他說:“當然了,因為活着是很重要的事情!”
少女嗤之以鼻。
徊洋并不着惱,語氣依舊平淡地說:“你接觸過的世界隻有這小小的一部分,外面那麼大,不全是這樣的。你真的不想再看看馬上迎來的日出了嗎?海面上會出現漁船、海鷗、白雲和浪花,甯海市會出現比你意料之中還壯觀的美景,你的學校老師會給同學們科普一個新的知識點,告訴你們什麼是可以被看見的光,你一點都不會好奇嘛?”
“……”
“你隻是對當前的生活感到窒息,想做的不過是逃離,如果有人能讓你從你的生活裡脫離出來,你還會想要去死嗎?”
“逃離……呵……我要怎麼才能逃離?”少女的聲音細弱蚊蠅。
“把一切和警察說明,他們都會幫你的!”
突然被點名的張涵渾身一震,緊接着點頭說:“對對,我們今天來了這麼多人,總能想出合适的好辦法來,一定能解決你的問題……”
少女還想說什麼,肚子卻先叫響了。
畢竟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身體總有些不受控制的自然反應。
徊洋似乎也被傳染,肚子也叫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張涵。
昏暗的燈光下,琥珀色的眼睛依舊明亮有神,張涵心跳都簡直漏了一拍,随即想起車上還有一些面包,臉紅地看了徊洋一眼,對他滿是信任,“徊先生稍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們找點吃的!”
“多謝警官!”
目送着張涵跑開,少女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見到徊洋面上瞬間褪去了剛剛的溫和,他目光依舊看向女警離開的方向,語氣卻仿佛變了一個人,他說:“你當然可以選擇沉淪,然後世人會悲歎你有個不幸的童年,差勁的原生家庭,義憤填膺者會代替你指責你的父母。然後再過幾個月你會被人逐漸忘記,你會被遺忘面貌、聲音,所有的一切。偶爾被某個人想起,會說她真傻,明明也沒多大的事情,沒有人再為你惋惜,他們隻會覺得你的故事不過如此,并不精彩,放在茶餘飯後都有些索然無味!”
王妙妙有些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你……”
“這些就是你想要的嗎?”他将目光轉回來,看向少女的眼睛,清晰的看到對方眼中的不解,但也并沒有想要得到對方回答,“你大概會說,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可計較的,反正你已經都不知道了。”
“……”
“但其實你自己也清楚,你不過是想要逃避,而死亡不過是最簡單的逃避方式!”
王妙妙表情有些松動,“說到底,你不還是想勸我好好活着嗎?”
“當然,我這不是在勸嗎?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以死亡來結束,但是你甘心就在這個地方結束嗎?不上不下,還沒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