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講機裡接連傳來“收到”的回複。

宿尋打開靠近駕駛座一側的後車門，宿舟也了然地往另一側挪了挪，為那孩子讓出足夠的位置。

男孩卻沒有立刻上車，他看向檢查自身裝備的年輕警察，“他們有十幾個人，你不要現在去，等支援到後再去。”

他的語氣透露着不符合年紀的成熟，冷靜甚至冷淡的有些過頭。

宿尋聽到他如此淡定地下命令有點驚訝，但還是自動轉化為了他是因為害怕，安慰道：“沒事，我是警察，我得去維持秩序。”

“我勸你不要去逞強。”

宿舟有點聽不下去了：“你怎麼說話的？”

那少年不惱，隻繼續說：“他們人多，就算你身上帶着槍，雙拳難敵四手，你打不過他們那麼多人，勝算太低。”

“你想讓我袖手旁觀？”

“你的隊友不是也快到了嗎？我覺得最好的辦法是你們彙合後，悄無聲息潛入，才能一網打盡。”

宿尋的眼光有些贊賞，但還是否定了他的提議，他溫柔地揉揉對方的頭發，然後半推半送将他送上了車。

宿舟此時才發現，碼頭到處坑坑窪窪，光線又暗，但這少年一路跑來，白色的鞋子卻幾乎沒髒。

宿尋說：“你剛剛也說了那裡還有其他的孩子，如果在他們打鬥的時候傷到那些孩子怎麼辦？警察不光是要抓到壞人，更重要的是要救出無辜的群衆。”

他關上車門，轉到前座去熄火，邊回頭對宿舟說：“小舟，你們倆在車裡好好待着，遇到危險要冷靜，保護自己第一位！”

然後轉身便要走。

“喂！”少年雙手扒在車窗上探頭看他，眼神疑惑，“你叫什麼名字？”

“宿尋，問這個做什麼？”

少年抿了抿唇，在他要轉身走的時候又小聲喊道：“注意安全，不要硬碰硬，我甚至覺得你晚點過去可以直接驗收成果。”

宿尋看他一眼，擡擡手算打招呼：“把車窗搖上去，車門鎖上，好好待着。”

等他走遠，宿舟才拍拍旁邊少年的肩膀：“行了别看了，那是我哥，不是你哥。”

少年轉回頭。

一瞬間，宿舟感覺自己的心髒似乎被人揪緊，驚醒過來。

沙發上的宿舟擡手将手臂搭在眼睛上平複呼吸，鼻尖和額頭滲出的一點薄汗在午後陽光的照射下剔透晶瑩。

他沒有看到那個少年的臉。

他始終都看不到那個少年的臉。

不管做夢多少次，永遠會在中途轉醒，甚至不知道那段被人掐住喉嚨幾近窒息的情節為何發生。

領帶隔絕了光線，辦公室内安靜得落針可聞。

但理智與清醒讓他瞬間回想起這空間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也似乎才意識到，讓一個幾乎陌生的人，在無人監視的狀态下，在刑偵支隊長辦公室待了一個小時，有多麼的違反紀律。

他輕輕扯下眼睛上的領帶，坐起身來。

但是，他不在？

人呢？

那一刻，他幾乎要湧上空虛與失望的情緒，眼角餘光才終于看見辦公電腦後方露出來的一節手臂。

他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宿舟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差5分鐘就一個小時了，還信誓旦旦說要叫醒他，結果連自己都睡熟了。

面前的小茶幾上放着咖啡和溫熱的午飯……

手機這時候突然響了起來，他下意識按掉響鈴往徊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起身走到窗邊，略微壓低聲音道：“什麼事？”

手機那頭的方淮正站在審訊室外面的走廊裡，王妙妙在經過身體檢查和休息過後終于被送來了這裡。

“老大，我和涵姐正準備審問王妙妙了，你來嗎？”

“嗯，手機開着放一邊，我一會兒過來。”

宿舟戴上藍牙耳機，然後順手拿起桌上的咖啡。

一個不帶睡意的清冷聲音響了起來，“宿隊長還真是心大，不明來路的食物都敢入口，不怕被投毒嗎？”

青年已經坐起身來，眼睛裡還帶着一絲霧氣，此時正單手支在桌子上撐着下巴笑着看他。

笑容溫和明媚，比這初秋下午的陽光還耀眼。

宿舟似笑非笑，“在公安局裡投毒，你敢做第一個嗎？”

徊洋挑眉，“我确實不敢，可保不齊有膽子大的呢？短短一個小時，可不想就此和宿隊長天人永隔，小心點總沒錯。”

宿舟下意識看了一眼手表，剛好一小時整，分秒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