徊洋擡頭看他。
宿舟說:“任何時候,不管發生什麼,首先要保護好自己。”
徊洋極輕微地抿了抿唇,為緩解似乎有些冰冷的氣氛,繼續自說自話道:“那人身上有另一股女士香水味,和他愛人身上的味道不一樣。根據香水的位置和濃郁程度來看,他甚至今早來這裡前還在和另一個女人擁抱親吻。這個人,一邊利用女兒的失蹤造就社會熱點新聞給自己增加利益,一邊卻坐在那裡口口聲聲說擔心女兒的安危,呵!”
“所以你又為什麼這麼生氣?”
他的表情和語氣明明很平常,但宿舟就是覺出了他那一絲真心的氣憤和不屑。
這讓徊洋也有些驚訝,“演得這麼逼真嗎?”
宿舟沒繼續戳穿他的僞裝。
敷衍與逃避是膽怯者的鋼刀,謊言與欺瞞是詭辯者的利刃。
他,精于此道。
“那麼,”徊洋挑眉笑道,“基于此,這個人能多關幾天嗎?”
宿舟看着他将襯衫袖子放下來,剛好遮住了繃帶,從外表絲毫看不出受傷的樣子。
“看制度……不會太早。”随後又補了句,“惹我的人生氣确實該懲治!”
徊洋欣慰地點點頭,“信你!”
剛要起身,宿舟卻又一把将他攔下,“還有一個問題。”
“嗯,你說。”
“你是怎麼做到的?”
“什麼?”
“精準控制受傷的角度和力度,你是怎麼做到的?”
徊洋沒想到宿舟會如此直白地問出這個問題,甚至一時沒有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宿舟的瞳孔漆黑,認真起來便有種鷹一般的銳利,多看兩眼仿佛就要陷進去了。
但徊洋本也不是一個會乖乖聽話的獵物。
“我……”
宿舟以為他又會用“巧合”作為借口,卻見他眨眨眼睛,惡趣味地笑了笑,“因為我……可以暫停時間!”
意料之中,徊洋看到宿舟的眼角明顯抽動了一下。
“在靜止的時間裡,一切都有可能。”
宿舟輕笑一聲,竟然點了點頭,“真是個不錯的超能力,那不知徊顧問還曾用這種超能力做過什麼呢?”
徊洋仿佛認真想了想,然後探身拿起茶幾上剛剛放下的兩張紙巾,團成一團,說:“比如像這種投擲精準的問題,我也可以在暫停的時間裡多次練習,然後讓你看到的那一次毫不費力。”
宿舟以為他要扔進門口的垃圾桶,剛想說這好像也并不難,卻見徊洋視線看向了靠近宿舟那頭,剛剛被撕開放到一邊的繃帶包裝。
半個手掌大小的硬質塑料袋被随意安置在一旁,徊洋手輕輕一擡,沒有絲毫試探,那小小的紙團便精準地落入了那原本十分狹小的破口裡。
宿舟:“……”
徊洋彎腰用手一勾碘酒的瓶子,食指在瓶口邊沿輕輕一扣,塑料瓶身輕輕向他的方向傾斜。瓶内的液體随着傾斜重新分布,等到徊洋的手離開的時候,瓶身已經變成隻依靠着底部的一個小小的支點而立。
他動作實在太過随意,仿佛隻是漫不經心地輕輕一碰,那東西就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樣立起來了。
宿舟看着瓶身半晌,以一種極其平靜的口吻說了三個字:“我不信!”
徊洋指尖一頓。
“有什麼我不方便知道的原因嗎?我還以為經曆了這麼多,我們彼此都可以坦誠一些。”
徊洋覺得好笑,“為什麼第一反應是覺得我在說謊呢?”
“或許,是直覺。”
“直覺本就沒有科學依據,宿隊長你相信直覺,卻不相信我這般嚴絲合縫的因果口徑,這可讓我說什麼好?”徊洋的笑多少有些無奈,“不過,人隻會接受自己認知以内的東西,從沒見過的當然無法想象,就像天盲的人想象不出來彩虹一樣。所以你不相信我說的,也是情有可原。”
宿舟此時多少有些自說自話,“那麼,巧合與人為,徊顧問又更傾向于哪一個呢?”
徊洋嘴邊的笑意卻似乎淡了一些,“相比起來,我可能更相信上天注定。”他說,“一切都是意外,一切又都是注定。事物本就有它運行的規律,就像水倒在桌子上會擴散,擴散至桌沿的時候又會落到地上一樣。而唯獨……唯獨人心莫測,你永遠不會知道其他人腦袋裡裝的都是什麼。”
他似乎輕輕歎了口氣,話語中帶着安慰的意圖,“不過宿隊長,别總那麼擔心,不管怎樣,我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宿舟還來不及給出反應,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
方淮和張涵在對鄭雪的審問中獲得了一些新的情況。
握着手機慢慢站起來的宿舟回過頭,自然地向徊洋伸出手。
都說接聽電話的時候,任何行為動作都是大腦下意識的反應,徊洋看着那隻手出了神,但很快還是伸出手搭着他的手腕站了起來。
宿舟口頭上應着電話,率先向門口走去,像是知道徊洋一定會跟上來一樣。
徊洋輕輕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看着他離開的背影。
宿隊長,再多對我好奇一點吧,多關注我一點,把目光鎖定在我身上。
我們之間未盡的緣分,或許本該如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