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宿舟嘴角一牽,說:“小時候,我每次發燒,我媽和我哥都堅持要用毛巾幫我擦一遍身體,要把浮汗擦幹淨,不然不容易好。”
他的鼻子已經開始不通氣了,說起話來有一種甕聲甕氣的鼻音。
就像是……在撒嬌?
徊洋輕輕笑了一聲,答應下來,“好,你先把藥吃了,我去給你準備。”
宿舟摸了摸水杯,說:“水能再涼一點嗎?現在不想喝熱的……”
徊洋:“……好,我去換一杯。”
徊洋拿着那杯水回到廚房,想了想感覺直接倒入冰水中和溫度不太好,便又找了個杯子出來,把水換着杯子倒了幾次,物理降溫。
宿舟不知幾時出現在廚房門口,“差不多可以了。”
徊洋手上一頓,重新端過來給他,盯着他把藥吃完後,又問:“水和毛巾,你想在卧室還是在浴室?我還有酒精你需要嗎?”
“不用麻煩,擦身體也是小時候的習慣了,我直接去沖個澡就好了。”
徊洋目光輕輕掃過他身上的陳年舊傷,大部分已經結痂變成一道增生疤痕,後背肩膀處、側腹部、胸口、手臂……
很猙獰。
但他好像……又很自在。
徊洋給宿舟示意了浴室的位置,還不放心地先去調整了下水溫,翻出來一條沒拆包裝的毛巾遞給他,但浴巾就隻能暫且用同一條了。
“這個沒準備備用的,你可以直接用,當然了,不嫌棄的話。”
宿舟噙笑偏了偏頭,“怎麼會。”
嘉禾公寓的房子都是建成了二十年以上的老房子,每一套應該都經過了幾次易主。
許然租的那一套戶型要比徊洋的小一些,房主常年居住在外地,原價并不便宜,聽說是要租給警察才給優惠了一些。
但即便這樣,許然也沒打算進行裝修,大概是心想着住不了幾年還得搬家,隻簡單打掃收拾了一下,家具都沒添置。
要不是宿舟背着他把浴室輕裝改造了一下,許然大概會毫不在意地接着用那面滿是水漬白斑的鏡子。
而徊洋家的浴室雖然沒有什麼特别的裝飾,家具卻能一眼看出來都是新的,就連浴缸側面的标簽都還沒被撕掉。
徊洋似乎是不放心,出門前不忘了囑咐一句,“如果感覺不舒服随時喊我。”
宿舟說:“行,我不鎖門。”
浴室裡一點水迹污漬都沒有,宿舟看向整齊挂在一旁的浴巾,是一款煙灰色短毛款浴巾。
他家的色系還真是統一,床品沙發都是這個顔色,未免有些冷靜過了頭,宿舟如是想。
但是摸上去手感非常好,柔軟細膩,也像他的人一樣,那麼溫柔。
不知是不是發熱也會傳染,徊洋從離開浴室之後就感覺耳根熱熱的。
聽到浴室傳來水聲後,徊洋轉身将家裡空調和加濕器都打開,調整出一個溫柔舒适的環境。
又拿起手機搜索有什麼适合病人吃的飲食。
半晌,突然覺得這情景有些好笑。
他還從來沒有這樣照顧過一個人,看到對方對他提出一個個要求的時候,徊洋第一反應沒有厭煩,甚至覺得……還挺有意思。
當然,如果他不是在病中就更好了。
扭頭一看,那套睡衣忘了拿進浴室,正想着,就傳來了宿舟的聲音。
渾厚低沉又帶着點沙啞的嗓音在浴室的環境中産生回響,他似乎站在了門口,說:“能幫我遞一下睡衣嗎?”
“哦,馬上來。”
徊洋放下手機,拿起睡衣走過去,剛要敲門,門就被從裡面打開了一條縫。
他眼疾手快用另一隻手攥住了門把手,沒讓門縫開得更大。
宿舟:“嗯?”
“别開了,有溫差。”
“哦,還好吧?我已經擦幹了。”
“擦幹了也不行!”
似乎絲毫沒意識到他此時的話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徊洋眼神緊緊盯着地面,趕緊把衣服從門縫裡遞了進去。
宿舟嘴角一牽,莫名想笑。
徊洋還是那套白色的針織衫和淺色牛仔褲的配置,針織衫的袖口被他挽到手肘部分,露出來一節白皙的皮膚。
他身形清瘦,但并沒有病态的骨感,手臂的肌肉線條緊緻流暢,力量與柔美都被收斂在那看似單薄的身軀裡,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
久久不見宿舟出聲,那隻骨節分明的手還試探性地晃了兩下。
鬼使神差的,宿舟伸出手,緩緩而堅定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徊洋搖晃的動作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