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華妖力還不太強盛,隻能日落之後在周圍活動。因此,她總能瞧見書生的身影。
白天她以原形立在池塘中,粉白色的花瓣靜靜綻放着,為池塘增添了一抹亮色。
那書生整日裡都在苦讀詩書,無趣得很。赤華想,她的修為還不足以支撐她離開此處,要加緊修煉,早日去遠方見識别的天地才是。
于安始終對荷花妖念念不忘,某天心中郁郁,走向荷塘時恰好撞見赤華走在小徑上。
從轉角走來時,赤華擡眼看向他,停步猶豫着該怎麼應對,原路返回或是直接走過去。
怕她像上次那樣幹脆利落地掉頭就走,于安也沉默了片刻,而後試探地向她靠近:“姑娘是要去杏花鎮嗎?往前再走兩裡路就到了。”
這人怎麼老是出現,赤華小聲道:“又是你。”她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
“姑娘還記得我嗎?我們見過的。我姓于名安,居住在此處。”于安着急忙慌地解釋,他懷疑她把他當成惡人了。
赤華依舊臉色淡淡:“多謝。”說完便施施然從他身旁走過。
于安欲言又止,看着她離去,久久不能回神。
轉機發生在某日,目睹書生救下落入荷塘的三歲兒童後,赤華不再排斥同他往來。
他們兩人漸漸的也開始平和地交談起來,談天說地,交情愈加深厚。
雖對于赤華的來曆有些懷疑,于安還是在一年後向她言明了自己的心意,并将祖傳的玉戒送給了她。
赤華收下了,她信息的同時又有些擔憂。人與妖相戀,終究有很多阻礙。
最直觀的問題就是,她還沒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
沒等赤華決定何時向書生坦白,意外就先到來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兩人的往來早已被村民發覺。眼看着書生越陷越深,與他關系親近的族叔忍不住提醒道,身份不明必有蹊跷,極有可能是妖怪。
被催促着做好準備早下決斷,于安不由得心亂了起來。他回想起她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每當問及她的家在何處時,她總是遮掩回避。
最開始他以為她是羞澀難為,擔憂安危。現在想來,亦有可能是,她并非凡人,所以無從說清來曆。
再有,她偶然流露出對尋常事物的不解,像是不食人間煙火。
細究之下,皆是疑點。
可是,也許是他想多了,她怎會騙他。可事實又不得不讓人多想,兩種想法撕扯交戰,于安心事重重地輾轉反側。
村子有過被妖怪禍亂的先例。十二年前,一無恥的狼妖落難後僞裝成可憐人,騙取了村中最是善良的老翁的同情。
被細心照料一段時間,重傷痊愈後,狼妖恩将仇報,因着這期間慢慢對周圍熟悉起來,找準時機殺害了老翁,殘忍極了。
這還不夠,狼妖手上又沾上了幾條人命。東窗事發後,引得村裡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多虧了道行高深的修士出手相助,将那窮兇極惡的狼妖斬于劍下,村子才得以恢複平靜。
經此禍事,村子對妖怪避之唯恐不及,定下了規矩,不準許随意将來曆不明的人帶入村中,畢竟那可能是披着人皮的妖怪。這樣慘痛的遭遇,村中的人絕不想再經曆一遭。
那時于安七歲,自此被耳提面命要萬分小心,妖物善于僞裝,放松警惕就有可能招緻禍患。
如今的情形讓他難以心安,他想試探一番,卻一連兩日都沒有見到她。
心中郁郁,于安應族叔的約幫忙采些蓮花和蓮蓬,好送去鎮上的酒樓。
這片荷塘是族叔名下的。
小船劃到荷葉間,他抛下煩惱專心地采摘塘中的蓮花,情緒仿佛也得到出口,好受了些許。
正沉浸荷花盈筐的淡淡喜悅中,于安轉過頭挑選下一株荷花,卻猛然瞧見了套在一株荷花莖上的玉戒。
那枚玉戒的樣式他絕不會認錯,正式他送給赤華的的。
為何玉戒會出現在此?
答案呼之欲出,于安霎時心神俱震,盡管有所猜測,可真正見到時他還是難以接受。
看着侄子呆愣住,坐在旁邊的族叔也停下看他,順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枚玉戒。
已經活了幾十年,什麼樣的事都見識過,族叔登時明白了,定時侄子将這玉戒送給了那位姑娘。
而她也确實是妖,還是荷花妖。不然這玉戒為何會出現在此,明晃晃地套在荷花的莖上。
“成瑜,将這支荷花折斷。”族叔語氣嚴厲道,容不得他拒絕。
成瑜是于安的字。
于安想也不想地為她辯解:“不,阿叔。這其中定是有誤會。”
“有什麼誤會可言,難道玉戒是無緣無故跑到這裡不成。妖怪變為本體是最為脆弱,這就是除掉它們最好的時機。成瑜,莫要心軟,你的父母當初也是死在那妖怪的手中。你若是不想重蹈覆轍,不想連累我們其餘人的性命,就不要猶豫。”
心像是被扔在油鍋裡煎熬,于安猶疑不定:“阿叔!我——”
“折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