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衍确實有點怅然若失,不過還是裝作平靜。
“我們都措手不及,心懷警惕不敢相信。”何老叟瞥了眼兩人間的小動作,停頓了一瞬,“不過他們拿出了許多證據,确實是真的。并說是當年仇家動手,混亂之中才會緻使浮兄走失。後來找了許多年,基本毫無音訊,每每找到新的線索又會斷掉,當真是費盡了千辛萬苦才找到浮兄。”
真是曲折,沈明蕖垂眼沉思,老叟口中的浮兄極有可能是紀長衍的父親。
“如此一來,浮兄隻好随親人回去。我擔心不下,就陪同他回到了浔州,他真正的家。在那待了一個月,我就走了,總不好一直留在那裡,況且我還有要事在身。依依惜别後,我們大概有六七年未見,漸漸沒了音信。後來我再次路過浔州才知道,他竟已離世,死于傷病。”
事情的發展急轉直下,沈明蕖聽到後,驚愕地看向老者。紀長衍也臉色低沉,大概是因為承受過足夠多的苦痛、生離死别,他不喜歡這樣的結局。
提到傷心事,何老叟語氣沉重。“直至我親眼看見買着他屍骨的墳茔,即便再不願相信,我也隻能接受現實。他生前已娶妻生子,照顧妻兒的責任還沒擔幾年,就離開了,真是造孽啊。”
長相、年齡都對的上,沈明蕖對紀長衍的身世的猜測有多了幾分肯定,他真有可能是何老叟口中浮兄的孩子。
“那他的妻兒如何了?”沈明蕖問道。
何老叟:“我當年去看過,因着不太熟悉,建立一面就走了。他們應當過得還好。
外面傳來一陣叫喚聲,是呂回陽在找他們。
沈明蕖起身,從門口看出去:“是我們的朋友找來了,失陪。”
紀長衍也走到門口,落後她幾步停在門前,看着她拉着呂回陽走來。
呂回陽自然對島中各處很熟悉,一跨進們就對着何老叟行禮:“師伯。”
“不必。”正好已将這件陳年舊事講完,何老叟拿了幾罐上好的茶葉塞給紀長衍,擺手讓他們三人一同離去。
走遠後,呂回陽扭頭問沈明蕖:“我見你們遲遲不回,還以為你麼迷路了,就找過來。何師伯性情古怪,平常也不怎麼見人。你們倆怎麼到他哪喝茶去了?”
“偶然碰見了。他見到長衍,想起了一位面容相似的故友,就請我們到他的小屋裡喝茶聊了幾句。”
“算了,沒事就好。上次沒盡興,這次我們不醉不歸。”現在可算是沒什麼事可忙了,呂回陽帶着兩人到自己的小院裡吃喝玩樂。
大師兄、明雅還有齊頌遠已經在小院裡了,還有回陽師兄的幾位師弟師妹也在。
很熱鬧。
沈明蕖坐在大師兄宋淮期旁邊,笑意盈盈和他們說起話來。神色無異,旁人分毫看不出她此刻所思所想。
亦步亦趨跟着她的紀長衍則有些魂不守舍,木楞地嘗了幾口菜肴。
耐心地解答這景明雅的問話後,沈明蕖把手邊的果盤推給紀長衍,他好像喜歡吃甜的。
紀長衍低頭盯着被她推到眼前的果脯,空洞的情緒似乎填平了一下。偏過頭看了看她的側臉,紀長衍将一塊梅幹放進口中,是甜入心扉的口感。
直至大家暢談得疲倦到東倒西歪時,沈明蕖才發覺紀長衍喝醉了。
衆人紛紛起身準備回去休息,沈明蕖也扶起紀長衍:“走吧,我們回去。”
紀長衍呆呆地和沈明蕖對視,遲鈍而乖巧地點頭。
看來方才大家聊到美景、趣事、八卦時,他大概都心不在焉。
他肯定是在回想何老叟所說之事,也聯想到了他的身世。沈明蕖隔着衣袖牽着他的手腕,帶他回到了住處。
“你喝醉了。”沈明蕖推着他坐到榻上,“先休息一會兒吧。”
在沈明蕖轉身之際,紀長衍不由自主地去拉她的袖子,委屈地皺着眉頭:“别走,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沈明蕖裝作不清楚他的想法,開口問:“怎麼了,你有心事?”
“嗯。”紀長衍腦袋暈乎乎的,反而認為自己的思緒十分清晰。
“那你說,我聽着。”沈明蕖坐在床沿,擡眼看向他。
紀長衍苦着臉,小聲說起自己的曾經:“其實我是師父撿來的,我不知道自己的親人是誰。後來師父為了救我受傷閉關,我又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
“你不喜歡冷冷清清的?”沈明蕖以為他習慣了也更想獨自待着,遠離喧鬧。
不是的,他一點都不喜歡孤獨。隻是周圍總有許多惡意,他被迫學會用生人勿近的臉色拒絕他人的戲弄與折磨。紀長衍搖頭:“我們以後會分開嗎?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嗎?”
可這樣的承諾沈明蕖沒辦法給他,避開他的視線:“别多想了,累了就躺下。”
紀長衍不想聽含糊其辭的回答,也不能逼問她,于是生悶氣轉過臉不看她。
等來的卻是她走遠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