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之後,天氣轉暖,萬物複蘇,原本還有些枯黃的西山圍場又返青許多,宮裡的貴人們想起京都城郊的西山。
西山本就是皇家私産,山下的草場比起四四方方的皇宮還要大的多,宮裡貴人們逛膩了禦花園,都尋思着要來圍場踏青。
宸妃祖籍兖州,那兒有踏青放風筝的傳統,便提議一起去放風筝,正好為小公主祈福。
端妃麗嫔等人都拍手稱好,商量完了去皇帝面前一說,皇帝向來寬和善良,又是奔着為公主祈福,豈有反對之理,這事便這麼定了。
沈星瀾自然也願意去。“整日呆在宮裡也太悶了些,正想透透氣,正巧西山還沒去過,兒臣也想去!”
皇帝本來還怕初春餘寒,會傷了女兒的身子,禁不住她這麼一撒嬌,也就允了。“把你的披風大氅都帶上!”皇帝提醒。
沈星瀾應着一笑,滿眼都是碾碎的星河。
待到三月初三,後宮們帶上宮人衛兵,鳳辇行了半日到達西山,一下車,嚯,好大的一片綠油油的草場!
沈星瀾一歎,感慨與行宮附近的山水倒有不同妙處。
她坐着輪椅被宮人擡出鳳辇,處在背風處看娘娘們有說有笑地散步,三四個宮妃在這空曠的草場上放出風筝,怎麼都顯得稀稀拉拉。
沒辦法,原本皇帝年輕時也有三宮六院,隻是孩子接二連三地夭折對他打擊太大,慢慢地心灰意冷,皇後去的早,皇帝不立新後,也沒什麼充盈後宮的想法,再加上他十五年前那次出逃,大半低等妃嫔都沒來得及帶上,留在宮裡慢慢等死。
一來二去,這幾年還在皇帝身邊的人也就這麼幾個,還都是上了年紀的宮妃,平日裡在一起拉拉家常,連宮鬥都不會有,日子過得還算安生,要不是這次皇帝沒辦法被逼回宮,她們根本不願意離開淮南王國淌這趟渾水。
如今風筝放得稀稀拉拉,又上了年紀容易疲乏,宮妃們放累了便坐到沈星瀾旁邊休息。
“呦,這輪椅真不錯。”宸妃早就注意到沈星瀾身下的輪椅,隻沒放在心上,今日近處一瞧,做工倒真精巧。
端妃也道:“我們在行宮時倒疏忽了,早該給瀾兒準備起來了,不想來了這裡卻又耽誤了,倒是誰這麼有心,給你造了這麼一把輪椅。”
沈星瀾回道:“元肅元校尉呢。”
竟然是元肅,她們跟着皇帝這麼多年,怎麼不知元家的人?妃子們臉色立馬就不好看了。
“他又安的什麼心?”宸妃怒道:“和他那個爹一樣,一肚子壞水!誰知道輪椅作什麼用的?趕緊别坐了。”說着就要讓宮人将輪椅拿開。
麗嫔卻攔:“别别,這裡都是他們的眼線,别報給了元肅,平白給自己找麻煩。”
宸妃轉眼一看,周圍侍立的有不少新面孔,不是元歡選來的又是誰?她不說話了,隻抹起眼淚。
沈星瀾忙給她拭淚,宸妃淚卻止不住。“我的兒,我的兒若在…”
麗嫔等人都歎,誰不知宸妃娘娘的兒子早年夭折,她便再無其他子嗣了,都說元歡老賊私底下謀害皇嗣欲意篡權,她怎能不恨。
沈星瀾為宸妃撫背:“娘娘别傷心,當心身子,皇兄不在了,我就是您親生女兒。”
宸妃拭淚,這些年她确實拿沈星瀾當她親女兒一樣看,不止是她,麗嫔她們也是一樣。說的直白些,皇帝心灰意冷後各方面都不像個男人,她們常年守活寡又沒孩子,可不把嬌俏可愛的小公主當成個寄托。
雖說在元歡的陰影下提心吊膽,但日子也能過得去,可誰想到小公主十歲那年又出了意外,摔下山崖隻剩了半條命……
宸妃緊咬銀牙:“元老賊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沈家那樣對他,他竟恩将仇報,若非大周敗落了,他早死一萬次了!”
端妃麗嫔忙勸,生怕她聲音大了被周圍聽去,告到元歡耳朵裡,元歡素來睚眦必報,還不知會怎樣對待她們。
可宸妃一時氣上心頭,見了沈星瀾身下的輪椅更是落淚不止,“元歡老了,可又來個小的,這個元肅和他老爹一模一樣,在肚子裡時就害死了親娘,果真是個惡東西!現在瀾兒又落在他們父子手裡……”宸妃的帕子都哭濕了。
“好了好了,這哭開了可怎麼是好,明明是出來散心的。”妹妹們都上來勸,擦淚的擦淚,遞水的遞水,快哭暈過去的宸妃才将将緩過氣來。
她剛止淚,沈星瀾忽地倚靠上來,雙臂環抱着宸妃,腦袋緊緊貼在她肩頭,将她半個身體擁入懷抱。“娘娘,娘娘,不哭了,您再哭我也要跟着哭了!”她用臉蹭着宸妃娘娘的脖頸,作出要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