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瀾吸了口氣。
身後的元肅問:“今天怎麼樣?”
沈星瀾道:“忙了一天,就是有些累。”
“吃藥了嗎?”
“隻一天而已,不礙事的。”
“但你手是涼的,背也是涼的。”元肅握住她的手,低首埋進她頸窩,“這幾日還咳得厲害嗎?”
沈星瀾頸窩熱而癢,她下意識想縮起身子,卻被元肅的懷抱框定得動彈不得。
“咳得少了。”沈星瀾不敢回頭看他,隻強裝鎮定:“禦醫說,我身子漸好了。”
“那就好。”元肅說。
拔步床裡,他已脫了裡衣,而她仍穿着中衣,如此便不算肌膚相親,裸裎相對,到底還隔着一層。
但元肅必不滿足于此。
他伸手将她的衣帶拉開了。
就聽寂靜裡,懷裡的人在低低地吸氣。
元肅的體溫高,身體暖,擁入沈星瀾涼涼的身體,如冰火兩重。
他掌心劃過她的腰,再向上,撫過她薄薄的脊背,到她細長的脖頸,再到她柔和的下巴,所到之處,都起一層密密的疙瘩。
真的很薄,很薄。
像紙片一樣。
若他力氣大些,就能掰斷了她,揉碎了她。
若不是最重要的地方仍是成熟的,他根本不會把眼前這具身體與一個成年女子聯系起來。
為什麼,會這樣呢?
元肅是個正常男人,如此親近,幾乎将他的下腹像稻草一樣點燃。他渾身燥熱,連呼吸也是滾燙的。
但此刻他撫着她的身體,卻無法繼續。
這樣一具身體,并不是天生如此,它原本應當是健康有力的。
若非如此,必不能五歲上馬,練就一手出神入化的好花槍,名傳天下。
她隻是被人塑造成了這樣而已。
而塑造她的人,卻将她嫁給自己,待日後,誕下元家的子嗣。
因他也确實應下承諾:享帝王号,名傳後世,名正言順。這便是他能得到她的條件。
元肅的手指按住沈星瀾的下巴,輕輕一用力,将她的臉掰向了他。
四目相對裡,沈星瀾眉如描畫、眸如水洗,隻靜靜地望着元肅。
她并不是什麼都不懂,來之前,宮裡的嬷嬷是教過的,大概是個什麼流程,她心裡已有了數。
雖然很緊張,說不出的緊張,但她自然知道,她既然成了婚,就不可能躲得過去。
因而她的身體緊緊繃着,但眼裡卻是放松的,淡定的,這便是表示願意接受後續的一切。
但元肅放開了她。
沈星瀾有些怔住。
元肅掀開喜被翻身下了床。
沈星瀾身後驟然空了,肌膚便袒露于燭光裡,她拉起被子遮住自己,低聲問:“怎麼了?”
元肅披上外衣,回她:“沒事,我去洗漱下。”
洗漱……?
他起身,迎着沈星瀾愕然迷茫的目光,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說:“你先睡。”
他什麼也沒解釋。
吹滅紅燭後,撩開帷幔便走了出去。
屋子裡又暗又靜。
沈星瀾攥着被角坐在床上,身旁的軟褥被元肅壓下了一塊凹槽,隻空空的,盛滿了無形的冷意。
元肅這一去便去了許久,再回來時,帷幔波紋翻滾,已穿上裡衣的沈星瀾聞聲探出頭,詢問他:“你回來啦。”
“嗯。”元肅坐到床邊,拉開被褥,重新将她拉入懷裡,“怎麼還沒睡?”
“睡不着。”沈星瀾低聲說。
沈星瀾秀發披散,頭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胸膛是堅實的,硬朗的,肌肉分明,充滿了年輕男性的力量感。
帳子裡很暗,什麼也看不清,但沈星瀾觸到他的體溫,知道他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
但是……這不太對。
這真的不太對。
今天是他們洞房花燭夜,他們終究是夫妻,這樣,以後要怎麼相處呢?
沈星瀾覺得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麼,她在想要說些什麼,才能化解這些尴尬。
但元肅沒給她這個機會,他吻了吻她的額頭,說:“很累了,早點休息。”
翻身帶她躺入黑暗。
沈星瀾感受着後背貼緊的溫暖,身體再次不可控制地繃緊,但到底,身後那個人沒有再進一步。
煙散香盡,身後的人氣息平穩綿長,似乎真的睡了。
沈星瀾在黑暗裡怔怔地望着,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側躺着久了,一邊手臂也麻了,她想翻身,奈何元肅将她仍緊緊框在懷裡。
算了。她沒再動彈,閉上眼睛,後背傳來的溫暖逐漸取代身上的酸麻,終究還是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天已大亮。沈星瀾睜開眼,後背已空空蕩蕩,元肅比她更先起來了。
秀珠、流輸等一并宮人們聽見動靜一并進了寝殿,拉開帷幔,撤下紅燭,搬來輪椅,盆盂梳帕一應俱全,寝室内登時白晝填屋,煥然一新。
沈星瀾問:“元校尉呢?”
隻聽流輸回:“去東堂了,說是處理些公務。”
雖說是尚帝姬儲君,但還是随沈星瀾入主東宮,元肅的部分私物已經搬了過來,東堂也開辟了一塊作他書房使用。
但這才大婚次日,就早早地去了東堂辦公,怎麼想都不太對勁。
秀珠對這些事毫無感知,反笑道:“殿下怎麼還叫元校尉呢,怪生疏的。”
沈星瀾抿唇笑,叫慎之哥哥也太親密了些,她在外人面前是叫不出口的。
另一邊的流輸拿了新的被褥來,準備整理換洗。
甫一掀開床被,目光凝固住。
嬷嬷說,秀珠她們年歲太小了,一個個都沒成年呢,還是大半孩子,宮中節儉,也不添新人,算來算去,也就你一個年紀長點,人也懂事,往後這些事情還需你多關照着才行。
于是未經人事的流輸也懂了一些事情,雖然害羞又緊張,但也在她面前開出一個新的天地,從前像是渾渾噩噩地過了十幾年,忽而柳暗花明豁然開朗,她的那些知慕少艾從此有了實在的去處。
而現在,床褥上幹幹淨淨,什麼都沒有留下。
流輸忽然就有些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