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星瀾看完奏折,回到卧房就寝,見元肅也在。
她并不驚訝,下人來通傳過,今日元肅是要在這裡睡的,故而有了準備。
“怎麼不去書房了?”沈星瀾好奇。
元肅正坐在燭燈底下翻書:“偶爾來陪陪你。”
沈星瀾會心一笑,招手示意侍女們幫她就寝。如今他既明明白白地坐在卧房裡,自然也用不着避着他,侍女們魚貫而入,推着沈星瀾的輪椅繞過屏風。
輪椅載着她到梳妝台前,秀珠、攬風、墜雲端盆搭帕,為她拆去頭上的環钗盤發,再用梳子輕輕梳開。
待褪去妝容,侍女們再次圍了上來,将她從輪椅上托起,沈星瀾熟練地抓住送來的拐杖,撐住了身體,随她們脫去層層衣裳,衣裳如雲霧層疊漸次落下,堆就粉白的一片雪原。
這個流程都已經很熟練了,衣裳要繞過她腋下的時候,隻需要擡起壓在拐杖上的手臂,依靠另一隻手臂借力即可穩住身體。因而衣服雖繁複,脫起來倒也并不費勁。
元肅手裡拿着書,目光卻已落在她身上,這算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就寝的流程,僅僅脫衣這麼簡單的事情,也需要人的輔助。
一段時間過去。
沈星瀾隻着了裡衣,和她們說:“都出去吧。”
于是侍女們放下帷幔,合上門,都退出去了。
沈星瀾自行推了輪椅近到床邊,不算吃力,但也行得緩慢。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
兩根纖細的手指捏住元肅手裡的書,将它從元肅的臉前翻下,“啪嗒”,書冊便落在他膝上,書頁簌簌地輪轉合入,留下一屋子的寂靜。
“你不來幫幫我?”沈星瀾緩緩眨着眼。
元肅道:“想看看你每日都怎麼自己上床的。”
沈星瀾道:“好吧,還指望你把我抱到床上。”
元肅沒有動,就隻抱臂坐着,打定了主意不會幫她。
真是冷漠。沈星瀾睇他一眼,雙手撐住床沿挪動身體,将自己的身體從輪椅上移到軟軟的床榻,她仍然是熟練的,隻這樣一挪,就調整好了姿勢在床頭坐住了。
拉過錦被蓋在下身,歪過頭看着仍坐在凳子上冷眼旁觀的元肅,像在向他展示:喏,我每日就是這樣上床的。
元肅的目光輕動,問她:“怎麼不叫侍女幫你?”
沈星瀾道:“這還需要人幫?那我解手是不是也得那麼多人跟着呀。”
其實她曾有過一段解手也要人幫的階段,因為那時候她全身的骨頭斷了,隻能卧床,即使是最簡單的事情也無法自理。
富貴人家衣食住行都有下人伺候,很多人并不把下人當人,但沈星瀾從小在宮外養大,她并不是過着那樣的生活,她沒法在那麼多人面前解手。況且,那個時候每一次的要人伺候,都是在提醒她,她已經是個廢人。
所以後面她下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學會自己解手。
沈星瀾道:“累了,睡吧。”
就此推身下移,全數進入被子裡,朝裡翻過了身。
被子錦緞華麗,被她的身體隆起,如連綿山巒。元肅凝視她起伏的後背看了一會,接着起身吹滅了蠟燭,上了床。
黑暗裡,沈星瀾感到身後的溫暖如潮水般漫過了她,她的腰身一緊,是被元肅環抱住了。
沈星瀾斂住思緒,想要忽略腰身的酥麻,合眼盡快睡去。
隻後頸有些熱,更有些癢,沈星瀾不由地縮縮脖子,避開元肅的吻。
身後那人卻并不想停下,隻将她抱得更緊了些,親吻似乎有轉變為噬咬的勢頭,成年男人的灼熱與醇厚氣息便像一隻強勁有力的大手,不由分說地攫住了她。
沈星瀾剛剛放松的身體莫名繃緊。
若還是在新婚夜,她必然不會如此抗拒,但此時,太突然了些,她并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衣襟大開,元肅的手滑了進去。
沈星瀾在一瞬間繃彎了脊背,像一根快要崩斷的琴弦,蓄力到了極限。
氣息紊亂間,她荷荷咳了出來。
身後的元肅很快頓住了動作,接着一隻手有力地抓住沈星瀾的肩頭,将她的身體翻正了。
兩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對,黑暗裡都隻看得見對方的輪廓。
“怎麼樣了?”元肅問。
沈星瀾撫着胸口:“剛剛一口氣喘不上來,沒什麼,幫我喚流輸進來吧,她知道藥在哪裡。”
元肅沒有遲疑,翻身下床了。
沈星瀾聽到他點起火折子的聲音。
又聽見他趿鞋而出的聲音。
她坐起身,默默地合上自己有些淩亂的衣衫。
今夜是流輸值夜,原本是要睡在裡間,但元肅不是會把隐私透給下人們看的人,于是她隻值守在外間。
此時已有些晚了,若是日常,流輸不免要打起瞌睡。但今晚,她是睡不着的。
因為今晚元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