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肅淡淡道:“上次沒感受明白,想再試一試。”
一臉正人君子模樣,手上卻不太老實,他常年握劍,手上繭子多,令她腳心發癢。
沈星瀾低低地吸氣,黑夜裡不滿又羞赧地低語喃喃,元肅一用力,将她整個身子從床頭拉了過來。
她雙腿搭在元肅膝上,雪白的赤腳垂落,恰如紅棠捧梨花,仍戴着的銀白踝環跌進他绯色官袍的一片汪洋裡。
不免臉頰滾燙。
但她咬住下唇,别過臉去,不願面對他。
隻能聽見元肅低聲說:“宣平。”
将她的臉轉了回來。
“宣平,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他說。
“木已成舟,我沒法再補償你,但以後,我會好好對你。”
沈星瀾合上眼睛。
眼前又浮現出幾年前的那次場景,近衛們故意放跑了她,待她入了深山,四下都設了埋伏,隻消片刻,人仰馬翻,她和馬俱跌下山崖。
……
回來的人都說,大雪封山,已是找不到任何線索了。大概……他們說,大概是野獸襲擊了公主吧?那裡常有野獸出沒的。
衆人皆侍立左右默不作聲,因沒有陛下的旨意,誰也不敢妄下定論。隻陛下抱着昏迷的她環顧四周,視線皆被衆人阻擋,再看不見出去的路。
大概,是野獸襲擊了公主吧。
所以,他是知道怎麼回事的是嗎?所以,這其中也有他的手筆是嗎?
為了他們的權勢,為了元家的大位。
所以,真的能過去嗎?
憑着元肅對她的喜歡,保她下半輩子無憂,真的就能讓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
好像……真的可以這樣。
閉上眼睛,就可以當一切都沒發生過,睜開眼,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
元肅去吻她的眼睛。
許久後,沈星瀾問他:“是誰?”
元肅問:“什麼?”
沈星瀾睜開眼睛:“那個令你心神不甯的人,他是誰?”
元肅低首,對上的是她詢問的眼眸,“趙家的人。”
沈星瀾微怔,但想一想,很多事情就能說的通了,“所以,是有人在那場大火裡逃出來了嗎?”
元肅道:“是。”又說:“她是我曾經的未婚妻。”
沈星瀾輕輕“哦”了一聲,這也很合理,趙家的人裡也隻有趙氏兄妹能讓他如此關心了。趙公子曾經是他最好的朋友,趙小姐也是他的青梅竹馬。
應該算是……青梅竹馬吧?
但她的思緒并沒有停留在這裡,她說:“讓我見見她。”
元肅頓了一下,回答:“她生病了,你不能去。”
沈星瀾仍堅持:“我想見見她。”
元肅不願意:“不要去。”
沈星瀾道:“我必須見她。”
“為什麼?”
“因為,因為他們選了我,也為我而死。而我之前,卻什麼都不知道。我很想……見一見這些人。”
元肅不肯。
沈星瀾求他:“就當我求你。”
拗不過她,元肅終于妥協:“等她病好了,我帶你見她。”
得到了她要的承諾,沈星瀾将臉埋進了元肅的頸窩裡,熱乎乎的氣息與他的肌膚相融,感受他頸上青筋的跳動,一下、兩下,慢慢地,與她的氣息同頻。
半晌後,她問:“沒喝酒嗎?”
元肅道:“今晚值守,不能飲酒。”
沈星瀾道:“是嗎?我今日還小酌了幾杯。”
元肅蹙眉:“你不能飲酒。”
沈星瀾糾正他:“隻是小酌。”
元肅垂下頭低聲道:“我聞聞。”
氣息靠近,吻上了她,描摹唇形、流連往複,她口中殘留的桂花甜釀漫入他鼻腔,有着誘人的清甜味,絲絲縷縷,若有若無,勾着他更深一步。
他很想深入,但她的唇始終緊閉,沒有空間再給他。
于是他啟開雙齒,洩憤似地在她的唇上輕輕噬咬,密密麻麻,像螞蟻爬過,她或有些吃痛,意欲脫身,皆被他按住,纏綿許久。
她被迫嫁他,或許并不心儀他。
恨他也好,怨他也好,都不重要。
他愛她就好了呀。
他愛她,這就夠了。
流輸和攬風一人一邊拉開卷軸,将那幅雪景圖展開了。
殿閣檐廊錯落,掩進如絮大雪裡,素草寒生玉佩,皓色遠迷庭砌,皆在畫中。
流輸贊道:“畫的真好。”
攬風道:“那當然,殿下的手筆。”
流輸道:“這畫的是咱們這兒吧。”
攬風道:“可不是?喏,這兒是撷春殿,這兒是玉曦閣,這後面的是寝殿,這兒是咱們現在在的地方。”
流輸湊近了去看:“是哦。”又說:“就是空了些,沒多添些人物。”
“咦?”流輸伸出手指指向畫卷:“這不是有個人?”
攬風去看,隻看到一個小點,湊近了凝神細看,那小點才顯出原形,應是畫在了窗戶後,隻露出半個身影。
沈星瀾的畫工精細,便是眉眼神态都能在這麼細微的地方雕琢出來,湊近了看,是能看出那人的相貌神态的。
那人站在窗後,眉如遠山眼如深潭,向窗外凝望,投出默然失神的目光。
連日來,他就是這麼站在窗後獨自思忖,連身後作畫之人的審視打量都不曾察覺,因而作畫之人觀察良久,也将他畫進畫裡,筆觸精細,勾勒神魂,給漫天雪景裡添上一絲生機。
一年就這樣走到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