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指縫,他的眼睛驟縮,凝成一團興奮的火苗,在貪念裡起舞:“她不會回來了,至少對這個時間的你來說,你再也見不到她了。”
“你什麼意思?”李天穹當即皺了眉頭,半截尾巴上的毛都炸開來,“是你,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
五十弦被他的話逗樂,他眼尾紅暈未褪,無辜地指了指自己,“我最是忠誠了,怎麼可能忍心對最珍惜的同伴做什麼呢?”
倏爾,五十弦又想起什麼似的,“不過,我不傷害她,可不代表其他事情我不會做……”
嘴角弧度愈大,他自說自話起來,平白生出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
“現在,無論她逃到哪兒,我都能追随而去了。畢竟,我和你們這種,隻能無數次選擇死去的亡魂還是有所不同。”
“然而,她的注意力又總會被你們吸引走……”
五十弦湊近去瞧李天穹的脖頸,吓得李天穹連連後退,“明明都是用慘狀博取同情,為什麼呢?”
李天穹無語,旋即怒而反唇相譏:“别把所有人想得和你一樣奸詐。”
“生什麼氣啊,小貓,我又沒有暗指什麼。”
五十弦含笑直立身子,手心凝出冰錐般銳利的暗晶,其中一尖端朝向自己,“算了,不早了,該去找她了。”
“那今天,我也來體驗一下穿喉而死吧。”
話音與暗晶的尖端一同墜落。
那人對自己下了十成十的狠。
鮮血飛濺,李天穹目瞪口呆。
……真、真是瘋子。
和境主一樣的瘋子!
*
“哈啊……哈啊……”
快雨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汗水順着額角留下來。
天地開闊,雜草叢生,樹影稀疏。
此處幻境,與初至之時一般無二。
她記路記得很清楚,又卯足勁狂奔,這會兒,順順利利就到達了目的地。
那一方天地,紛飛的光影對撞,沖出一陣蕩徹四方的疾風。
快雨喘着粗氣停下,用手臂擋住朝自己撲來的葉片。尋了一塊無人在意的草叢,她蹲在其中,探頭望去。
那兩方纏鬥的身影裡,她一眼就率先辨認出了五十弦。
誰讓他的紅衣這麼顯眼呢?
然後,她又眯着眼睛仔細瞧與五十弦對峙的那人——
其身材高大,卻攏括披風,整張臉埋在兜帽的陰影下,隻露下颌輪廓。
……她已經完全清楚是誰了。
但還有件事需要确定。
快雨苦笑着撐起酸軟的腿,先是存了個檔,才踉踉跄跄逮住機會沖上前,橫在那兩人之間。
五十弦被她的突如其來驚詫:“快雨?你怎麼來這裡了?”
快雨沒有回應,她隻是攔在五十弦面前,看向對面的敵手,眸光凜冽:“苑往歲,還記得我是誰嗎?!”
“……?”少年應聲,把蓋住自己面容的帽檐稍稍撥弄上去,露出一張侵占疤痕的臉。
與快雨上次見他時不同的是,現在,苑往歲的眼眶中已經全然空洞。
就好像,被挖去了眼珠一般。
“是誰?”
苑往歲思索了半天,“聽聲音,不熟悉。你認識我?”
萬籁俱寂。
最震耳欲聾的聲音居然是自己的心跳。
猜測受到證實,快雨趔趄一下。
五十弦本要來扶,她的手臂又生硬地抽出。
“哈哈哈……”快雨笑起來,不同以往的溫和,這次她的聲音尤為令人毛骨悚然,“我就知道。”
不顧兩人朝自己投來的複雜眼色,快雨噙着嘴角笑意,指尖抵着虛空,再度狠狠按了下去。
……
這裡的陳設早已發舊,茶具卻洗得幹幹淨淨,擺在桌上。
遠天未明,鴉雀無聲。
興許大家都還深陷夢鄉,因而,并沒有人突然跳出來吓她一跳,或是拉着她去河邊抓魚。
快雨失了魂魄般丢開包袱,又随意扯過一張椅子,坐下,就這麼發呆似地一直幹坐。
直到腳步漸近,終于來了人。來者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輕甩尾巴,一副剛睡醒的樣子邁入門檻:“嗯,誰?哦……快雨啊。”
“怎麼一大早就在這裡坐着?”
快雨無言,她自覺現在累極,所以根本沒有力氣回答他的疑問。
對方見她不說話,有些擔心了:“不舒服嗎?感覺你的臉色不太好看啊?”
“我沒事,魏霁。”快雨慢慢搖頭。
“……你這怎麼看也不像沒事啊?”魏霁拍拍她的額頭,“有什麼困難不如直接和我說?沒關系的。”
快雨再度沉默。
許久,她才下定決心,啞着嗓子問出一句話:“今天,能請大家哪裡都不要去,在這裡陪我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