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德忍着笑,一邊給傷口清創一邊八卦:“哪個女兒家這麼狠?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啊?給人戴綠帽子了?還是互毆啊?”
賴栗想拿針線給他嘴巴縫上,餘光卻瞥見戴林暄抿了口酒,垂眸笑得溫柔。
“……”賴栗面無表情地說,“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尊重患者隐私?”
廖德恐吓道:“傷患還想有隐私呢?你最好祈禱對方是個幹淨的人,被人咬傷可比被狗咬傷可怕。”
如果是别人咬的,賴栗這會兒肯定要接一句“有的人确實連狗都不如”,偏偏咬他的人是戴林暄,怎麼都罵不出口。
“這閨女牙口倒是挺好,整齊。”廖德絮絮叨叨地說,“你剛洗澡是不是碰水了?後面幾天注意點,不要劇烈運動,汗出多了容易發炎。”
賴栗懶得搭理,把腿架在茶幾上,手臂懶洋洋地搭在一邊。趁廖德處理傷口的契機,他閉上眼睛,逐字分析戴林暄今晚說過的每一句話,最後萬分不爽地得出結論——
戴林暄可能真是為了躲他才去的海外。
沒有這個結論之前,一切都顯得尋常,可隻要從這個結論倒推,就能找出不少蛛絲馬迹。
比如明明這兩年戴林暄也有待在國内的時候,卻甯願住酒店都不願意回家,而且兩隻手能數過來的見面次數裡,他們好像從來沒獨處過。
當時隻覺得外人沒眼色,現在想來可能是戴林暄特意為之,避開了他們能獨處的所有可能。
為什麼?
像戴翊說的因為想上他?不想傷害,所以遠離?
太矯情了,有點扯淡。遠離了兩年的結果就是回來第二天早上把鳥怼他嘴裡?
戴林暄慢慢喝着紅酒,目光一直落在賴栗搭在沙發側邊的手上。那圈鑲着黑鑽的戒指在光下熠熠生輝,引人奪目。
“搞定!大晚上讓我跑這麼一趟,回去還得半個多小時——”廖德給賴栗貼了塊無菌敷料片,偏頭看向水吧台,“戴總,我能留宿嗎?”
戴林暄目光上移,沖賴栗揚揚下巴,笑笑:“問他,我也是客人。”
廖德看向賴栗。
賴栗拒絕得毫不猶豫:“不能。”
廖德就知道是這個回答,賴栗還沒開口他就打算走了,多餘問。
“真冷酷啊。”他扔下一盒無菌敷貼,哼了聲,“既然談戀愛了,可不能這麼對人家,不然遲早抛棄你。”
“麻溜滾。”
廖德一走,屋裡又安靜起來。賴栗轉着手裡的戒指,琢磨半晌說了句:“我今晚和你一起睡。”
戴林暄好整以暇道:“我隻睡人,不睡覺。”
“你睡試試,看我會不會把你捆起來。”賴栗眯縫着眼睛,“那天是看在你剛回來的份上才沒跟你動手,不然……”
戴林暄從他說第一個字開始就起身倒掉了杯裡剩餘的紅酒,朝卧室方向走去,經過沙發時,他伸手彈了下賴栗的額頭,溫聲說:“下次有機會再陪你,今天有點累。”
一起閉眼休息而已,被戴林暄說得像要耗費很多精力。
身後傳來輕輕的一聲“砰”,戴林暄帶上了次卧的門。
賴栗在客廳坐了很久才回主卧,他很少回憶從前,可有些事情不用回想也會浮出水面,比如到戴家的前十年,他幾乎不會一個人睡覺,戴林暄總會陪他,直到兩年前出國。
兩年時間,七百多天,足以賴栗習慣一個人的卧室,以及閉上眼後的黏濕,喧鬧,冗雜在一起的竊竊私語,揮之不去的腐臭氣味。
不過今晚有點不一樣。
夜色越漸濃稠,兩道交融的人影映在牆上。午夜的風吹來,窗簾呼呼作響,鼓鼓囊囊地仿佛藏着什麼東西。
賴栗看清了,是一個倒立的人影。
不……對方沒有倒立,是他躺在床上,被人咬住最脆弱的脖子動彈不得,隻能仰頭看向身後。
人影撥開窗簾,緩緩走入光下,這張臉和戴林暄長得一模一樣……那俯在他身上吃他血肉的又是什麼?
他下意識低頭,還沒看清就被一隻冰涼的手扣住下巴,往後撥去,他不得不仰起下巴,對上戴林暄溫柔似水的眼神:“小栗。”
他說:“你不是他。”
戴林暄問:“那我是誰?”
他說:“他不會這麼叫我。”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隻是你沒有看清過。”戴林暄抓住他的手壓在床上,不讓他去抱另一個自己,用近乎蠱惑的語氣說,“喜歡我帶給你的痛苦嗎?”
脖間撕咬的力道倏地加重,賴栗發出氣竭的喘息,說不全一句話。
戴林暄俯身,輕碰了碰他的嘴角。
腕上壓制倏地一松,賴栗趁機擡腿一頂,扣住身上人的肩膀往旁邊一翻,成功調轉了位置,他抓住對方的手腕擒在頭頂,燈光透過臂彎照亮了對方的臉——
兩個一模一樣的戴林暄,像被生生撕裂成兩半的影子。
一個予他疼痛,一個予他柔情。
坐着的戴林暄輕聲說:“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怎麼辦?”
身下的戴林暄伸出舌尖,勾走了唇上的血:“如果不是謠言怎麼辦?”
“如果哥哥就是個變态……”他們一人一句,溫柔長歎,“我們的小栗要怎麼辦?”
……
賴栗猛得睜開眼睛,模糊的天花闆映入眼簾。
天剛蒙蒙亮,他張開五指擋住眼睛,晨光與戒指上的黑鑽碰撞在一起,迸發出模糊的光暈。
于是清晨不再純粹。
他做了個和往常不同的夢。
按照一般人的标準,這應該算個噩夢。
可他手伸進被窩挑起褲腰,摸到一手黏膩。
他沒去沖澡,隻是離開房間打開次卧的門,悄無聲息地在窗邊坐下,借着昏白的光亮直勾勾盯着戴林暄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