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城,一片被譽為人類科技之光的8D懸浮區。盡管隻有5000畝,約莫一所大學的占地面積,也足夠令人震撼了。
空中到處都是連接高樓的長廊,以及穿插交錯的纜車軌道,色調也極具人們想象中的霓虹風格,晚上前來更加炫目。
而十二年前,這裡還是誕市最大的貧民窟,肮髒,腐臭,充滿令人作嘔的氣息,下賤的雞鴨與犯罪分子無處不在。
賴栗也是其中一員。
直到戴氏集團投入大量資金,拆掉了充滿裂紋的老破居民樓,配合政府抓獲了一批批罪犯,安置了大量無業遊民與違法行業從事者,才徹底改變了這片土地的命運。
這其中的艱難險阻沒法用一兩句話說清,光是前期拆遷、遣散‘居民’就花了足足三年,期間,作為項目負責人的蔣秋君遭遇大大小小的襲擊共計二十三次。
随後又是漫長的五年,賽博城終于竣工,開放不到半年就火遍全球,無數遊客聞名而來,給戴氏集團創造了難以想象的龐大利潤。
“戴先生,賴先生,這邊請。”工作人員引領兩人來到vip電梯口。
戴林暄偏頭:“宴會結束後想出去轉轉嗎?”
賴栗眉眼微垂:“不了。”
戴林暄說好:“不想待了就讓曾叔送你回去。”
電梯是二百七十度觀景,能将賽博城中心區域的景觀一覽無餘,第一次來這的人往往會有種穿越未來的錯覺。
而賴栗無動于衷,隻是盯着倒映在電梯玻璃上的霓虹燈光。
人故地重遊時往往愛感歎一句“物是人非”,到他這裡竟是截然相反。
“你來過多少次?”他突然問。
“記不清了。”戴林暄說,“一年總要跑幾趟。”
畢竟賽博城是戴氏集團的标志性項目,戴家主辦的很多宴會地點都在這邊,踏足這片區域是不可避免的事。
賴栗則不同,自十二年前離開,這是他第一次回到這片土地。
周圍的景觀确實陌生,在這的記憶卻清晰如昨。
眼前明明是光怪陸離的賽博城,觀光玻璃外的連廊于空中縱橫交錯,人滿為患,但賴栗的耳邊卻隻有癫狂的歡呼喝彩,層層疊疊的,空氣好像也變得潮熱黏濕起來,尿騷、汗臭味與廉價的酒精盡數揮發,全都撲向了他鼻間。
眼前的鏡面好像倒映着一個模糊瘦小的人影,歪着頭,嘴巴張張合合:“你回來了……小蟋蟀。”
“賴栗?”
另一個稱呼同時響在耳邊,好像一瞬間給他耳朵蒙上了層看不見的膜,隔開了昔日的喧嚣與惡心。
他碾了下指尖,偏頭看向戴林暄:“你說什麼?”
“記得看拍賣的藏品冊子。”戴林暄此刻就像一個普通的兄長,“還沒來得及送你開學禮物,今天随便挑一個。”
他好像已經忘了車裡的對話,忘了賴栗意難平的質問。
那會兒,賴栗分明在戴林暄臉上看到了一絲扭曲的痛苦,可一下車,這些真實的情緒就連帶着他的病色一起盡數消失,又變回公衆眼裡從容溫良的戴家大公子,好像身體與心髒都不曾有過裂痕。
“哥。”
“嗯。”
“拍賣結束後我們聊聊。”賴栗不是在征求意見,“開誠布公地聊,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把所有事情說開。”
“比如?”
“比如家裡除了你說的那些還發生了什麼,比如你為什麼……”賴栗看了眼監控,喜歡我三個字湮沒在唇邊,“比如以後打算怎麼辦。”
戴林暄注視着前方,觀光玻璃外的光景快速下降,好一會兒他才開口:“好啊。”
聊完可就回不去了,無藥可救的小混賬。
宴會廳在大廈頂層,拍賣會還沒開始,來賓可以自由活動,跳跳舞,喝點酒,或來到落地窗旁俯瞰這片未來之城,與同伴高談闊論。
還沒入場,優雅舒緩的鋼琴聲就傳了出來,戴林暄撥了下賴栗的衣領,說:“不嫌枯燥就跟着我,無聊就去周圍轉轉,你的朋友們也在。”
“嗯。”
賴栗早就習慣了,不管什麼樣的活動,戴林暄這樣的身份從來都是焦點所在。
果不其然,戴林暄剛踏入宴會廳就吸引了形形色色的注目,身前再沒空過人。能來這的賓客在誕市多少有點身份地位,誰都想在這位戴氏準繼承人面前混個眼熟。
賴栗還看到了賀書新的大哥賀尋章,按說賀書新住院二十多天也該出院了,今天卻沒到場。
不過可以理解,出了那樣的事,賀家一定會避免賀書新再次與他碰面……免得再被當衆揍一頓,又進醫院躺一月。
作為賀家大少爺,賀尋章同樣引人注目,他遊刃有餘地應付完各路人馬,朝着賴栗走來,順路從服務生托盤裡拿過兩杯香槟:“小栗,好久不見啊。”
賴栗無視他遞來的香槟:“我們很熟?”
賀尋章失笑:“多交往幾次自然就熟了不是嗎?你是林暄的弟弟,自然也是我的弟弟……”
“你這話聽起來像是想當我大嫂。”賴栗混不吝慣了,什麼話都敢說,“可惜了,我哥不喜歡男人。”
賀尋章無奈道:“小栗可真會開玩笑。”
賴栗也不說話,就看着他。
這些世家子弟天生就擅長談天說笑,隻是用來應付賴栗就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發現裡面藏滿了一排鋒利的刀片。
“上次是書新不懂事,我作為大哥替他給你道個歉。”賀尋章幹脆直奔主題,再次遞來香槟,“小栗别放心上。”
賴栗往賀尋章身側錯開一步,擡手搭在他肩上,狀似親昵地握了握:“你放心,我會把他放心上一輩子……直到他死。”
餘光裡,戴林暄打發了身邊人,腳尖一轉朝他們走來。賴栗适時地後退一步,眉眼低垂:“哥。”
“……”賀尋章肩膀疼。
戴林暄站得比賴栗靠前一些,攔截了賀尋章手裡的香槟說:“小栗身上有傷,不好飲酒,我替他喝也是一樣。”
賀尋章仿佛才看到賴栗脖子上的紗布,恍然道:“這倒是我疏忽大意了,你喝當然……”
賴栗奪過酒杯,手腕一翻,把香槟倒進了過路的服務生托盤裡,微微一笑:“我哥胃不舒服,恐怕無福消受了。”
賀尋章臉色不變,關心道:“那确實不方便喝,林暄吃過胃藥了嗎?”
戴林暄颔首:“令弟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