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多雨,春雨連綿,本是回暖的天氣又驟然飄起了朦胧細雨。
燭台上的燈火被飄入的雨絲驚醒,搖搖晃晃的似要被澆滅。
裴知瑾道:“你當真要在店中,你是不是忘了過兩日就是你我的親事?”
崔嫣然聲音很輕,抿了口茶水:“裴哥哥,我并沒有忘記。”
她當然記得,過兩日正是她與他的成親日子,隻不過,她看了看眼前已經看到些許成形的織金錦,收回目光,笑道:“你不是已經讓人布置妥當了嗎,再給我些許時間,我會盡快趕回府裡準備的。”
裴知錦知曉她的心性,向來決定的事情,是要盡力完成才行,既然她這般說,唯有點了點頭:“嗯,屆時你直接回新宅子那,我已交代了竹苓,她知曉如何的。”
崔嫣然得了他這句話,知道可以不用再折騰回裴府,心裡是很開心的,笑盈盈道:“裴哥哥果真善解人意,我定會守信的。”
入夜微涼,守在屋外的季聞禮的衣擺被春雨浸濕了,空氣中彌漫着泥土的氣息,他眉宇間藏了一絲不悅,眼中直直的望向眼前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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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嫣然在店中趕制織金錦的時候,她與裴知瑾的成親日子也一天一天臨近。
她,終于真的要如父親所言,嫁給裴知瑾了。
心知這一切不過是裴知瑾兌現長輩之間的承諾,崔嫣然心中也并沒有抱很大期待,這幾日不眠不休的趕緊完成織金錦,臨天亮的時候,把織金錦留在店中,讓季聞禮再交與王嬷嬷,她心态如常的趕回新宅子,忙着接下來的婚事。
清晨的街道異常的寂靜,偶遇幾個做早市的店家,擺攤準備着。
馬車轱辘的行駛,掀起一股輕塵。
竹苓事先被裴知瑾反複交代過,很擔心接下來的婚事,拉着崔嫣然,在細細的訴說着婚宴上要的做的事情。
崔嫣然已經接連沒能好好休息,如今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眼皮子如同巨石般沉重,一晃一晃的,聽着耳邊竹苓絮絮叨叨的話語,竟然睡了過去。
“姑娘……”竹苓瞧着閉眼睡着了的崔嫣然,歎了口氣,為她稍理下坐姿,好讓她睡得更舒服些。
吉期前三天,裴知瑾就已經派人來宅子布置妥當,連新娘子所用的吉服,蓋頭等都一應俱全。
崔嫣然仿佛才閉上眼睛,迷迷糊糊中就又被竹苓喚醒了,頭腦沒有徹底清醒的狀态。
她被竹苓攙扶着站在新宅子大門的時候,狐疑道:“這是哪兒?大紅燈籠,還有雙喜?”
“姑娘,你今日要成親了,要在這兒等裴大人過來。”
崔嫣然還沒反應過來,不由得追問道:“我,成親?和誰?”
竹苓看了天色,時候不早了,免得誤了吉時,她邊引着崔嫣然走進宅子,邊細細說來。
宅子裡也已有小厮丫鬟在準備着,被竹苓攙扶着走的崔嫣然此刻已經徹底清醒了,原來,成親的是她!
閨房中,鏡中的女子面容姣好,崔嫣然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鏡子。
裴知瑾派過來的喜婆和丫鬟都圍在梳妝鏡前,她們極細心的給她穿上了嬌豔如火的嫁衣,宛如天邊流霞,戴上鳳冠。
她的膚白如凝脂,上了妝之後更顯嬌豔,口脂抿唇,羅黛描眉,翡翠耳墜子輕搖。
穿戴完畢的她,披上紅蓋頭,服侍的丫鬟皆走了出去忙活,房内瞬時安靜了下來,耳邊時不時聽到房外的走動說話聲。
方才一直未見的竹苓,突然腳步匆匆的來到她身旁。
輕聲道:“姑娘,我問過了府上的婆子,她們都說女子成親前要琢磨些東西……我想着,這事多看看總是好的,便讓人尋來了,你趁現在先瞧瞧。”
說完,直接把一個發黃的小冊子塞在了崔嫣然的手裡,略拘謹的說道:“你好好瞧,我出去看看迎親的來了沒。”
戴上了紅蓋頭的崔嫣然看着手上突然多出來的小冊子,心中一陣疑惑。
手上的冊子果真小,不過一巴掌般大小,似乎是流傳許久的書冊,看着泛黃的書冊,崔嫣然好奇的翻開冊子,頓時臉紅耳赤。
這畫面上的皆是……
她突然想起,要成親前,母親會跟女兒說一些貼心的私密話,原來竟是這些,避火圖!
這冊子,她可是一頁都不敢再翻看,手指幾乎要把冊子捏碎了。
可腦海裡還在閃現方才看到那頁畫面,這令她有點難以啟齒,心中懊惱竹苓怎會這般為她着想,連着這般冊子也給她拿來。
看?
不了,周公之禮……
崔嫣然想到之前與他的相處,裴知瑾那般克己守禮的人,應該是不屑于這些俗事的!
就連上次在園中,他也都僅僅為了戲弄自個,對于男女之間的情事,他向來把控得很好,她相信他的。
但這冊子也不可一直拿在手上。
坐立不安的崔嫣然,要趕着現在房裡沒人,把手上的東西給扔了,莫要被旁人瞧見了。
突然,房門外走來一急促的腳步聲。
“姑娘,新郎官迎親隊伍已經進府了,正往這過來。”
一喜婆笑盈盈道。
崔嫣然竟得慌忙把冊子塞進了手袖裡,幸好嫁衣的衣袖制得寬大,剛好能放入。
她突然慶幸竹苓尋的冊子是這般的小巧,若是再大一些,恐怕就要當衆被鬧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