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看見像崔嫣然這般身着華衣錦服的人在此出現,進出的人多留意她倆。
“這夫人,打哪來啊,怎沒見過的?”巷子裡一家破落“裁衣”門匾下有一年邁大娘,大聲問道。
此言一出,路旁的人紛紛停下觀看,這巷子裡住的幾乎都是認識的,或是日常見到的,一旦有陌生面孔,便十分警醒。
竹苓笑道:“大娘,我們想尋婉娘,聽聞她家小娃病了,我家夫人十分擔心,想來瞧瞧,不知大娘你可知曉她住在哪?”
大娘上下打量了一下崔嫣然:“你可是那位招她做掌櫃的東家?”
崔嫣然輕笑點頭:“你認識婉娘?”
“原來是你,上回她被那不争氣的夫君害慘了,她後來與我們說幸得你幫她,才得以繼續過日子,她家就在前頭,一直走,走到了巷子的盡頭,門前有一株大大的梨花樹就是了。”
梨白巷子悠長深遠,沿着巷子的青石闆路,走了許久,終于遠遠的看到了一株巨大的梨花樹,蒼綠的枝丫把巷子頂上的天色幾乎遮住了,僅留下暗暗的光線,略感陰暗。
巷子盡頭這僅有一戶人家,料想着這應該就是婉娘的家。
掉漆的門虛虛的掩着,可瞧見裡頭的院落,僅有一個小小的矮凳在院落裡,四周皆是陳舊的雜物。
竹苓輕扣門:“婉娘,婉娘?”
許久都不見有回應。
待她要再次敲門的時候,手還沒放到門上,忽地一下,門瞬間被大力打開了,裡面急匆匆有人要飛奔出來。
是婉娘!
“姑……”婉娘臉色蒼白,懷裡還抱着一昏迷的小孩,眼眶裡淚珠在打轉,痛心道:“救救我孩兒!”
“快,巷子口那停着馬車,趕緊的。”
幾人一前一後,匆忙奔向巷子口。
馬車上的仆人本是悠哉與旁人閑聊,卻忽地看到從巷子裡匆匆跑出來的崔嫣然幾人,臉色一驚,擔心出事了,急忙駛了馬車上前。
崔嫣然氣虛喘喘道:“快,去最近的醫館。”
馬車裡不大,竹苓與小厮在外駛着馬車,崔嫣然則與婉娘在馬車裡,婉娘懷裡一直緊緊抱着小孩,眉間緊促,一臉憂心。
崔嫣然仔細瞧了瞧,小孩臉色發青毫無血色,眼睛緊閉,渾身發顫,伸手摸了摸小孩的額頭,異常的滾燙:“是受了寒嗎?”
可如今這都已經開春了,再怎麼都不會氣溫變化太大,那可能就是落水或濕身受了寒。
婉娘聞言,如同被淹者捉到了救命的稻草,哭泣道:“昨日孩兒便被水淋得渾身濕透,夜裡後來又昏睡不醒,到了今早卻是渾身滾燙,怎麼叫都沒反應。”
崔嫣然心想,這是傷寒,幸好發現得早,隻需及時用藥治療,便無礙,安慰的說道:“待會很快就到醫館了,尋了大夫瞧就會沒事的了。”
她邊說邊把手探了探小孩的手,握住小孩的脈搏,脈浮而緊,是風寒外侵,阻遏衛氣的脈象,心下了然:“不怕,是風寒,昨日淋了水,受了惡寒發熱,隻需祛風散寒就會好了,如今小孩風寒較重,在昏睡中,隻需瞧了大夫定會好的。”
這些話,讓婉娘尋到了些安慰,隻盼着快些到醫館。
馬車疾奔,穿過熱鬧的街市,街市上來往的人看到馬車上懸挂的“裴府”牌子,料想是貴人的馬車,也匆匆的往邊上躲去。
路口處有一家酒樓,裡面坐滿了客人,恰好有一包廂隔間的窗台處,一錦衣男子,坐在窗邊位置,放眼望去,看着街上的行人。
本來毫無波瀾的眼神,忽地眼眸一顫,他正好看到了跟随崔嫣然的竹苓坐在馬車前座上,行色匆匆,可是出事了?
看到那馬車停在了長街街尾的一家“正醫館”門前,還想再仔細瞧個明白時,包廂裡有人喚自己,待回頭再看時,僅看到竹苓急匆匆跟在後面,進了醫館。
竹苓也在,難道是她病了?
今日才剛是成親的第二天,裴知瑾就這般随意對待,連她病了也不理會嗎?如此做派,怎可能令她幸福。
“聞兒,街上可是有什麼驚奇的事情嗎?”
季聞禮轉身離開窗台:“隻是看到認識的人罷了。”
“正醫館”的大夫仔細看了婉娘的孩子,是傷寒,說到幸好及時就醫,若是再耽擱久些,大羅神仙都救不了。
婉娘心裡十分感激她,不敢自己孩兒病重得不到醫治會怎麼樣,想都不敢想,十分感激她。
“孩兒病了,店裡的事就先不要管,這幾日,我去店裡瞧瞧就好,先照顧好孩子才是最緊要。”
崔嫣然經曆過與親人分離的痛苦,明白婉娘的焦急心情,柔聲安慰她,末了忽地想到了緊閉的店門,問:“先前不是讓你和季聞禮一同看着店鋪嗎,怎方才去裡并不見他?”
婉娘回想一番,搖頭道:“我也不曉得,許是季公子有其他事情忙也不出奇。”
從醫館裡出來,已是半日時光過去了,先是把婉娘和孩子送回了家,臨走時,崔嫣然還是再度去了趟店鋪,不過,依舊是店門緊閉。
“少夫人,季公子應該是有事情要做吧,畢竟他并不是賣身于裴府的小厮仆人。”
竹苓的話提醒了她,回想起來最初見他的時候場景,彎唇笑笑:“嗯,也許吧。”
天色漸晚,夜市也漸漸開始了。
崔嫣然今日為着婉娘的小孩擔憂,也勞累了,便想回府休息。
馬車停在街邊,仆人見狀,置好踩腳凳,讓崔嫣然上馬車的時候,身後再次傳來呼喊崔嫣然的聲音。
崔嫣然停下,轉身一看,竟是江臨府上的繡娘柳茗煙。
“聽聞你與裴大人的大喜日,恭喜了。”
崔嫣然還是沒能很好的适應自己已經嫁了的事,眼簾微壓,掩飾一閃而過的尴尬,笑道:“多謝了。”
柳茗煙忽地想到了一事,遲疑問到:“不知你可曾見過鍛紋絲綢?”
街市熱鬧非凡,風起了,帶着夜市裡的陣陣香氣。
崔嫣然略壓了壓被吹拂擺動的衣裙,柔聲說:“有見過,之前曾見過一匹錦雲紋理的鍛紋絲綢,那花樣紋理當真一絕,便尋那繡娘教我方法,初略會一些。”
柳茗煙立即眉開眼笑,如松開心間大石頭一般,開心道:“那你可否幫制一匹呢,府上夫人要給大人裁衣,想要用鍛紋絲綢,可我幾乎尋遍了盛京,竟尋不到。”
“原是江大人所用,既然如此,那略寬松時日,待我制好後,再送到府上。”
柳茗煙:“那太好了,你的繡工那麼好,可否要去參加這次的繡坊官署的招新呢?”
崔嫣然不解地問:“是要招繡娘?”
柳茗煙左右瞧瞧,走上前,壓低聲音說:“消息遲些會張貼告示,我也是在府裡偶然聽到的,說是西域使者入京,向朝廷購下十萬名貴絲綢,人手不夠,打算在京中招繡娘入繡坊官署,為趕制這十萬名貴絲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