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到幾句,顧眇便起身去桌案前取筆描畫,口中說道:“口說無憑,我畫給你看。”
睐兒憑着三分醉意,抱了琵琶信手撩弦,将這段《雁過聲》緩緩唱來。
未幾,顧眇停筆,睐兒探頭去看,琵琶聲就此錯了個音,唱詞就斷在一個“妙”字上。
這畫上“杜麗娘”的眼睛分明就是照着自己的畫的!
“好你個顧眇,竟拿我取笑!”睐兒佯怒,美目一凝,伸手戳在顧眇的心口。
顧眇握了這撩人的手往近一扯,睐兒便連人帶琵琶倒進了他的懷裡。
琵琶的悶聲與睐兒的驚呼應和着響起,他輕輕捏着睐兒的手道:“說了,叫我東望。”
不容置疑的語氣将睐兒的三分酒意吓退了二分,他仰頭,隔着絹布看不到對方的眸子,但蹙起的眉宇卻昭示了眼前之人的不滿。
睐兒心中惴惴,嗫嚅着不知該如何開口,手卻被對方牽引着貼到了臉頰上。
掌心傳來不合時宜的溫熱,此時他才察覺到,對方向來蒼白的臉上仿佛染上了一層胭脂,泛着淡淡的紅暈。
“顧先生……”睐兒遲疑開口,“你醉了。”
“我沒醉。”顧眇另一隻手摁了摁太陽穴,而後拿過睐兒手中的琵琶放到桌案之上。
他跌跌撞撞地挪動幾步朝睐兒這邊靠,直将睐兒逼得連連後退。
“睐兒莫躲……”他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伸手将人整個束縛在懷裡,俯下身子,鼻尖幾乎要頂到睐兒眉間,悶聲開口。
“你該喚我東望。”
上好的秋露白,香沁眉角,而今萦繞在二人相擁的方寸之間,更覺酒意濃郁、醉人心脾。
顧眇已經貼上了他的額頭,睐兒臉上發熱,心中忐忑,卻也隻好抿緊了雙唇,将兩眼一閉。
半晌,不見唇落下來,他試探着掀開眼皮,見對方就這麼抵着他的額頭,不再動作。
“顧……”才吐出一個字,腰上的力道忽而一松,顧眇整個人倒在他的肩頭,就這樣醉倒了。
*
又過了十來日,這天午後,顧眇立于案前琢磨該如何落筆。
有腳步聲從院外傳來,原先他還揚了眉,不過幾瞬卻又按下了嘴角。
如他所料,門被轟然推開,肖啟蟄如一陣風般撞了進來。
“你還在幹什麼!”喉嚨被一雙冰冷的手掐住,顧眇霎時間頭昏腦漲。
肖啟蟄一把攥起旁邊桌案上的紙,怒吼:“還在作這等無用之畫,你不怕死,就不怕我殺了他嗎?”
說完,他轉眼看向跟上來的小厮,問:“睐兒呢?還沒帶回來?”
“回少卿……已經派人去催了。”話音剛落,小厮就被肖啟蟄一腳踢翻。
“沒用的東西!”
“少卿太急,我說過火候……。”顧眇話未說完,就被一把推開撞上了桌子,繼而昏天黑地地猛咳起來。
他這一咳,好似将肖啟蟄沖天的怒火咳掉了不少。
“是我低估你了,那般情景都能叫你翻轉過來。”
顧眇扶着桌子,堪堪穩住身形,而後輕蔑一笑:“少卿位高權重用不着那牌子,自然不知其中門道。”
說罷又低咳了幾聲。
肖啟蟄冷哼:“顧先生這病症怕是落下根了,美色誤人,我還是将睐兒接回府邸,等顧先生的畫技火候到了再說。”
“你敢!”顧眇止住咳嗽,陰沉出聲。
“我為何不敢?不要忘了,你們的命可都捏在我的手裡。”
“你若不想要那畫了,隻管試試!”顧眇直起身,挪到肖啟蟄跟前,“他若被帶出這方别院,你永遠都别想得到真正的畫!他若少了一根頭發,我也不在乎廢了這雙手!”
“你威脅我?”
“我自然可以威脅你。”顧眇嗤笑,“肖少卿所求者多,自然就能被威脅到。”
肖啟蟄聞言面目猙獰:“你便無所求?”
恰此時,小厮來報說接睐兒的馬車到别院門口了。
“好!”肖啟蟄冷聲一笑,“給他灌酒,灌一壇!”
“你敢!”顧眇失聲大喊,發狂般朝肖啟蟄撲了過來。
肖啟蟄向後一撤,顧眇還未貼近就被守在一旁的小厮左右扯住。
瞥了眼滿臉憤懑的顧眇,肖啟蟄轉頭怒吼。
“還不快去!”
小厮聞言打了個寒顫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