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許久的雪,終于迎來了一個晴好的日子。
顧眇手中捏着筆管,在紙上落下幾筆後就喚睐兒過來看。
睐兒正歪在炭火旁的貴妃椅上,他手中拿着個飽滿的橘子,時而看看這橘子,時而又看看自己的指甲。
顧眇喊了幾遍沒聽到回音,就循着溫暖的地方走了過去。
十幾步後,他就撞上了個物件。
“欸……小心!”聽見聲響的睐兒瞬間跳起,上前一把扶住了将要倒下的架子。
顧眇無奈歎了口氣:“這次又是什麼?”
仔細看過沒有損傷後,睐兒才回答:“就是上次那件鬥篷,出太陽了拿出來曬曬。”
顧眇扶額,這猴兒到這兒才幾日?又是貴妃椅又是梳妝鏡的,今日連晾衣架都支了起來,這大堂都快趕上庫房了。
“怎麼不放到外面去曬?”
“外面多髒啊,萬一掉地上了怎麼辦?”睐兒将衣架挪了挪,又接着開口,“這兒幹淨,太陽又足,晾這兒最好不過了。”
轉身看到顧眇,又想起方才差點将人絆倒,他讪讪地抹臉,舉着橘子讨好:“吃橘子嗎?我給你剝。”
“鬼機靈。”顧眇失笑,湊到近前摸到了睐兒手中的橘子。
“彈琵琶的指甲金貴,還是我剝給你吃吧。”
說完,他就一邊剝橘子,一邊讓睐兒去看他的畫。
睐兒朝他努努嘴,從鼻腔裡發出嬌俏的哼聲,而後三兩步跑到桌案前。
畫已經完成大半了,睐兒匆匆看過一眼便拉長聲音喊了起來。
“顧先生,你這裡是不是畫錯了!”
聽得這一句,顧眇手中的橘子差點掉了出來。
他有些哭笑不得,雖然他們事先商量過,讓睐兒在看畫的時候提出質疑,好讓他能多作幾幅,以此應付肖啟蟄的窺探。
但這誇張的語氣,也屬實有點過了。
他走到睐兒身邊說:“是哪裡錯了?”
“這……”睐兒才說了一個字,嘴裡就被塞了一瓣橘子。
顧眇摟過他的腰,貼着耳邊低語:“收着點演,我的角兒。”
睐兒登時鬧了個大臉紅,也不知是因為對方的動作太過親密,還是因為那句帶着揶揄的話語。
兩人一唱一和地改畫,廢了好幾張宣紙。
邊改邊鬧着,不知從何時起,話頭從畫上的細節轉到了古董珍玩、珠寶玉器。
提到這個,睐兒自信昂着頭道:“我睐兒别的不敢說,手中還是有點珍藏的,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東西。”
“哦——”顧眇拉長了語調,負手開口,“我聽說這世上有種珠子,白天看不出異樣,但到晚上卻能無火自亮,不知我們大名鼎鼎的睐兒公子可有啊?”
“這有什麼!”睐兒手一揮,“不就是夜明珠嗎,我匣子裡有好幾顆呢?”
“能領在下見識見識嗎?”
睐兒沒想到顧眇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他猶豫着不知如何接口,就見對方已經做出了請的手勢。
他蹙了眉頭,拉着顧眇的手就往前幾日收拾出來的卧房走。
路上貼近了低聲說話:“你這是唱的哪出?”
“沒事,你隻管去拿就行。”
話說着就到了地方,剛擡腳邁入,顧眇忽然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睐兒瞬間慌神,吩咐小厮趕緊去拿溫在炭火旁的梨水,同時将人扶到椅子上坐好。
“我怎麼覺着你這咳症越來越厲害了?”睐兒語氣焦躁,“你到底吃的什麼藥,調養這麼久了都不見起色。”
他擡腳往外走:“罷了,還是叫人換個大夫吧,這個大夫看來醫術不佳。”
“不用……”顧眇終于止住了嗽聲,“與大夫無關,應當是這幾日着涼了。”
“真的?”
“真的。”
顧眇笑着朝睐兒伸出手,道:“好了,快過來,我等着你給我拿夜明珠呢。”
睐兒有些遲疑,但看着對方雲淡風輕的樣子,還是依言走到架子前打開了一個錦盒。
“喏,這些都是夜明珠。”他将盒子捧到對方面前。
顧眇摸索着盒子裡的珠子,隻問:“最亮的是哪一顆?”
“這個。”睐兒從中取出一顆放到顧眇手中,“你問這個做什麼?”
顧眇握着珠子道:“能送給我嗎?”
“啊?”睐兒疑惑更甚,“你要這個……”
不等他說完,顧眇扯着他的手拉進懷裡,調笑:“一顆珠子都舍不得,昨晚你在床上說的什麼……”
“哎呀!”睐兒面上泛紅,視線下意識在一旁候着的小厮臉上掃過。
“給你給你,這一匣子都給你!”他騰地從對方懷裡跳出來,氣急敗壞。
顧眇隻顧着大笑,捏着那顆最亮的夜明珠,将錦盒蓋上還給了睐兒。
“顧某從不貪心,一顆便夠。”
*
入夜,兩人并肩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