睐兒側過身子,将頭貼着顧眇的胳膊蹭了蹭。
一隻手攬過他的肩頭,将他擁入懷中。
他感到對方的另一隻手從被子裡往外伸,而後,就看到一顆發光的珠子鑽出。
“這……”睐兒的聲音剛出口,就被一根手指截住。
“這珠子不是放在外面的桌子上嗎?”他壓低了聲音耳語。
“不是那一顆。”顧眇邊說邊從床的内側拿出了一個圓筒形狀的物件。
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睐兒隐約看到那是半個月前顧眇讓小厮送來的竹筒,最外側還裹了一層牛皮。
顧眇打開竹筒的蓋子,小心地從裡面抽出卷起來的一沓紙。
展開紙張,一隻輕快躍起的狐狸就映入眼簾。
“這是那些畫?”
“正是,”顧眇開口,“真正的海路圖就藏在這些畫中。”
“啊?”睐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該如何順利讓真畫不落入肖啟蟄手中嗎?這就是我的辦法。”
顧眇捏着夜明珠在畫上劃過,指着狐狸上方一條小路的起點說:“這就是入海口,也是整個航海圖的開始。”
愣神了幾個呼吸後,睐兒才怔怔開口:“也就是說,你現在畫的地圖都是假的?你從一開始作這些畫的時候就想好了這個計策?”
顧眇點頭:“肖啟蟄心思缜密,想要瞞過他必須謹慎思考、小心施為。”
至此,睐兒也終于想清楚了日間顧眇異常舉動的原因。
“所以你今日才要看我的夜明珠,才會佯裝調笑,趁機将這顆珠子藏了起來?”
“正是。”
沉默了片刻,睐兒才說:“下次……我是說以後,如果你要做什麼行動,能不能……能不能事先同我說?就是先告訴我一下?”
顧眇心頭一緊,他下意識捏住睐兒的手貼在自己的唇上。
“對不起睐兒,是我不好,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睐兒趕忙接話,“隻是你這樣讓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你做的事哪些是出自真心,哪些隻是計策中的一環。”
“你能明白嗎?”他反握住顧眇的手,貼在自己胸口,“就像今日……”
顧眇豈會不明白,他緊貼着睐兒的額頭,在對方眉間落下一吻。
“好,我以後一定都告訴你,不讓你去猜。”
睐兒伸手捧着顧眇的臉,怅然開口:“是我多心了,以前你哪有機會和立場和我說這些。”
顧眇便笑:“好了,不講這些了,我先同你說我的計劃。”
“我将真實的海路圖分開畫到了這些畫中,這些日子,我會通過夜明珠都指給你看,你要記住它們的順序。”
“另外,也需防着常恒将軍卸磨殺驢,因此,我要你尋個由頭,當着他的面将那幅給他的航海圖撕毀。”
睐兒皺眉:“你的意思是,常将軍拿到圖後會殺了我們?”
“我不能确定,但我們需要提防這種可能。”
待睐兒點頭後,顧眇才又說:“因此,我們也不能真的随着他到泰西去。”
“什麼意思?你還有什麼計策?”
“在太子船隊上時,我們曾經過一座巨大的海島,有水性好的船工在周邊發現了一條隐蔽的水道,順着那條道往深處潛遊半刻鐘,可以遊到海島對面的叢林中。”
說着,他又從竹筒裡摸出卷起來的一張宣紙。
“有部分船工不願去泰西,就在那裡安頓了下來,我的那位友人也在其中,你拿着我的畫,他會收留你。”
“還有這個……”他将宣紙展開,“這是我畫的那條水道和海島的地圖,為了掩人耳目,同樣作成了山水畫的樣子,你前幾日也是見過的,其中的道路我說給你聽。”
睐兒捏着這張畫,良久,才緩緩開口。
“那你呢?你不同我一起嗎?你又怎麼确定我可以在水中潛遊半刻鐘?”
“我們不曾與常将軍有過接觸,不知他的秉性,得防着他将我們安置在不同船上。”
顧眇回答完前一個問題,停頓了一會後才開始說起第二個。
“至于你識水性一事,我早在五六年前就知道了。”
“什麼?”睐兒低聲驚呼,半晌才又開口,“那你知道那件事?”
顧眇點頭:“你本擅長在水中起舞,教坊為此還四處搜羅水晶預備為你建一個獨特水池,可惜……”
“可惜水池才動工三日,我就不慎從樓梯跌落,從此再不能起舞。”
睐兒語氣陰冷,言辭中是藏不住的憤恨。
顧眇探手,小心地觸碰他腳腕上的傷疤。睐兒瑟縮了一下,但接着又任由對方撫摸。
“此後,你轉練琵琶,不到三年就成了京城共推的玉手琵琶。”顧眇言語帶笑,“也就是從此,我便知道,以你的心性不該困頓于教坊。”
睐兒喉頭哽咽,卻隻以指頭點在對方的心口。
“還捧呢?再捧我可就要飄飄然了。”
顧眇握住那隻作亂的手,誠懇開口:“你本就是天上人。”
睐兒聞言,佯嗔着奪回自己的手。
隻可惜顧眇目不能視,便沒看到在微弱的光亮之下,對面之人粉面含春,一雙眸子蓄滿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