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愣地解釋:“皆因族内所出盡是男孩,我父一直希望我是個女孩,見我生得好,便起了這麼個小名。”
才說完,外面忽然響起紛亂聲,緊接着一句句長呵打破了寂靜的夜。
“京兆尹府捉拿賊寇,閑雜人等回避!京兆尹府捉拿賊寇,閑雜人等回避……”
睐兒發覺抱着自己的身子忽然一顫。
“怎麼了?沒事吧?”
“無事……”顧眇松開雙手,端起兩個酒杯,“應當是常将軍的人來了,快喝了吧。”
睐兒接過酒杯,顧眇則捏着自己的酒杯輕輕一碰。
“新年快樂,小花。”
睐兒動作一滞,随即展顔一笑:“新年快樂,東望。”
顧眇将手中的酒杯捏得更緊了些,仰頭一飲而盡後,他忽然将杯子朝後一扔,伸手捧着睐兒的臉頰将唇貼了上去。
這一吻來得突然,睐兒猝不及防地瞪大了雙眼,酒杯從手中跌落,碎在地上。
有别于以往的溫柔,顧眇唇齒碾得用力,仿佛要将人吞吃入腹。
“嘶……”睐兒吃痛将人推開,舔了舔嘴角的血絲,剛想開口,就覺肚腸攪動,不由得悶哼出聲。
顧眇将人攬在懷裡,不斷撫摸着他的背。
“沒事,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好。”
“顧眇……”睐兒抓緊了對方的衣袖。
“我在。”
“我好困……”
“睡吧。”顧眇将睐兒的頭按在胸前,懷抱着他慢慢滑坐到地上,“睡醒了就沒事了。”
睐兒的意識逐漸模糊,朦胧間,他仿佛聽到顧眇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他有心想去端溫在炭火旁的梨水,但眼皮已沉重地睜不開,不過片刻就徹底昏睡了過去。
*
身下的床好像在搖晃,鼻腔裡不斷鑽入腥味。
睐兒吃力地掀開眼皮,入眼一片昏暗,除了一張床,周圍隻有一架燭台,其上燃着一根蠟燭。
他坐起身,按揉着自己的太陽穴,試圖清醒一些。
“你醒了。”忽然響起的聲音吓了他一跳。
房間另一頭的凳子上坐着個彪形大漢,他上下打量了睐兒一番後,站起來朝着身後走。
對方拉開門後,光從外面湧了進來,睐兒才察覺現在原來是白天。
這人離開後沒多久,一個身着盔甲的人就走了進來。
此人看了睐兒幾眼,而後從懷中取出一張紙展開,問:“睐兒是吧?你确定這就是海路圖?”
睐兒卻不答話,隻問:“顧眇呢?他在哪裡?”
“回答我的問題!告訴我,這究竟是不是海路圖。”
“你就是常恒常将軍吧?”睐兒從床上起身,朝着對方走了幾步,“我睡了多久?”
常恒眼睛微眯,不錯眼地盯着睐兒,好似在思考要不要回答他的問題。
片刻後。
“你睡了三日。”
“三日……”睐兒擡起下巴,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這就是了,将軍之所以有此一問,是發現航路好像有些不對是吧?”
常恒沒有回答,但從他臉上的神情來看,睐兒能确定此時已經航行過了第一張圖描繪的地方。
因為假死藥會使人昏睡,為了取得常恒的信任,這張特地給他的圖上剛開始的航線是正确的。
知道對方不會接話,睐兒便說:“為了防止這圖被他人奪走誤了将軍的大事,顧眇特地變換角度繪制,後面的航線不該同此前一樣去看。”
“那要如何看?”
“我來指給……”睐兒才靠近了幾步,先前那名大漢忽然閃身攔在當中。
“怎麼了?”睐兒歪頭,“我得看着圖紙才能說清楚呀。這位大哥如此攔着,莫非是怕我搶了海路圖不成?”
他伸長了脖子對着後面的常恒道:“我這羸弱的身子,将軍難道害怕我飛走了?”
常恒這才發話:“讓他過來。”
睐兒于是繞過那大漢,走到常恒身邊伸手往圖上指。
“就是這兒,我們現在不是到這兒了嗎?接下來要把圖轉一下。”
“哎呀,不是不是……”睐兒一邊說着,手就捏住了紙張的一角。
而後,他迅速用力一扯,大半的紙就被他撕到了手中。
“你幹什麼!”随着常恒的爆呵,大漢也瞬間閃身過來搶奪。
但紙已經被睐兒撕碎塞進了嘴裡,縱使被掏出也已經看不清墨迹。
“你他媽的找死!”一記鐵拳砸在睐兒臉上。
睐兒被打得撞到了牆上,但他迅速站直,朝着那名大漢怒吼。
“來啊!繼續打!這裡隻有我知道正确的路線,打死我你們就别想去泰西了!”
“住手!”
随着常恒的一句吼,大漢再次揮過來的拳頭就停在了半空。
常恒拎起睐兒的衣領,陰沉着聲音道:“告訴我,後面怎麼走。”
“顧眇呢?你們把他安置在哪裡?在不在這條船上?”
說完,睐兒發現常恒笑了,那笑容看得他毛骨悚然。
“有句話你說對了。”常恒眼中閃着精光,“我朝境内确實隻有你知道正确的道路了。”
[注1]:出自王安石《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