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聞歲才感覺到他的意識漸漸清醒。
“你……已經開始修行詭道了嗎?”聞歲輕聲問了問,他是水靈根,自帶鼎爐淨化功能所以敏銳,察覺到他留在自己體内的紫氣有點不一樣。
“我剛才?額,是。”萬劍一頗為尴尬,“有點,不受控制,好奇怪,這就是怨氣嗎?”
“換個地方說話吧。”聞歲嘶聲,讓他出來,拎着濕漉漉的衣擺上岸邊擰邊皺眉吃疼。
萬劍一才察覺,他的腿根竟被掐得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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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地界内長生天,長生天裡天外天。
天外有天,說的就是長生天。
此地之廣闊無垠,哪怕是三界已被開辟,而今的神仙們也沒跑遍這裡。
聞歲敲了敲石壁,說裡面空曠可以容身,于是單單用内勁,幾拳過去砸出了山洞,看愣了方才還聽他輕輕喊疼的萬劍一。
竟就嬌軟了片刻,他就又生龍活虎了。
“咳……歲歲。”萬劍一看去他蹦哒進去四下打量的背影,正劈了某礙事的大石頭,還爪手扯起隻蜥蜴給扔出來,接着打掃衛生根本沒少爺病毫不矯情。
先給他騰出個暫時歇腳的地方來。
竟是真像跟窮小子私奔後開始過苦日子。
“我是不是……”萬劍一話音未落,臉側飛過隻他丢出來的蝙蝠,擦過耳發,聞歲拍了拍灰撲撲的手出來問他怎麼了。
隻見人容華煥發,如沐春風,完全沒有事後的疲憊困乏,像極了水靈根鼎爐被開.苞後改頭換面。
聞歲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答:“接納了你的紫氣後,我肉身靈芝的強度果然更好了,哪怕沒法力都覺得渾身有勁兒。”
換句話說:跟你做了後,我感覺更棒了。
“……”
萬劍一好想捂臉,但是又覺得沒理由,從來先死皮賴臉主動出擊的都是自己,結果被他簡單一撩就想害羞。不應該啊!
可能人總是後知後覺的。
當萬劍一看去聞歲,那個他曾總是瞻仰的人,以為此生就隻能偷窺妄想的人,在唯兩次離别等待中而刻骨銘心的人——此時此刻,守在他身邊,竟在為他幹那些再平常不過的瑣事。
很違和,尤其放在啟明星君身上。
明明在萬劍一心裡,他本該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被恭恭敬敬畫裡宣紙裡的遺世絕仙。
萬劍一想配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去站去人身邊,在他眼裡老劍就是如同姣姣明月清風送雪般。可唯獨,他沒料到,他甚至覺得自責,這輪白月自己斜映落井水由猴子撈起。
“我是不是……太固執了。”萬劍一阻止了他甚至打算用袖子撫灰的手,低聲頹喪:“你本天上明,奈何落九塵,陳年年也好我也罷,一介凡夫俗子怎配得你心誠?”
“心誠則靈呀。”聞歲帶着俏皮輕快回答他,像是逗小孩那樣,眉眼弧起,捏他的臉。
他很久沒有這樣過了,除了王重五,十四歲跟十九歲的王景瑞都沒有這個待遇。聞歲其實一直都很懂,對後輩的捷越之情非禮之心從來清楚,所以刻意搪塞。
越是疏遠反而越是知禮。
而今戳破了那張紙就不需要了。
“說白了,我又算什麼神仙,我又從來沒有設立過廟宇,功德香火供奉什麼的我沒有過,我跟财神爺竈王爺那種的根本沒法比。”聞歲随口一提,正打算繼續收拾山洞。
萬劍一拉上了他,帶他往山洞内裡走去,踏進昏暗沉沉,還有空寂的回音沿路走去,聞歲見他既是摸牆又是抹手指聞灰的,還不明白。
萬劍一掐訣,布了個散光咒出來,自己則周身發光,給聞歲看樂了,道:“我們上天庭所有神仙都不喜歡這個咒,甯願花些功夫布置夜光石,也不當人形蠟燭。”
“你看這個。”萬劍一蹲了下來,指尖點地,撚揉起地上像灰的紅色顆粒,然後向往光滑卻泛黃的牆壁塗抹而去。
聞歲微微瞠目,隻見他寥寥幾筆勾勒出了自己的相來,栩栩如生,畫人又畫骨,盤坐于高台之上卻向下垂眸,伸出手來。
那雙手去接的隻有一個人,就是他自己。
隻小孩背影,分不清是誰。
“如若星君不棄。”萬劍一還對相恭敬行禮,道:“那麼,請讓我當你的第一位信徒,并且為你奉獻第一份神相,供台,功德。”
他這個非常簡單的行為,竟還真讓聞歲感受到了一點功德飄來,飛入他體内,變成了法力,而不是自我修行來的靈力。
聞歲問:“功德來源于感謝,我甚至根本沒做什麼,有什麼好值得你感謝的呢?”
“你的存在,本就是值得我感謝的事情。”萬劍一雙手合十,虔誠無比,又對着壁上的畫相拜了好幾下,每一次颔首都會讓聞歲感覺到了功德加一。
“星君都下凡來我身邊了,很值得感謝。”萬劍一沒去看他,隻閉着眼睛對着畫相。
他掀起半隻眼睛,“有作用嗎?我聽坎止星君說過,越是心誠,功德越多。如果凡人願望足夠強烈,甚至能托夢給神仙達到神交,總之功德跟凡人的心有關系。”
“有,一點,每次都是一點。”聞歲唠嗑回答,“神仙也不例外,影響力是逐年衰減的,可能我年紀大了被遺忘了,曾當劍跟東華帝君一起出戰的時候功德還挺多,甚至有次平了某兇獸,竟收到了十萬點。”
“一點,我的誠心才值一點功德?”萬劍一驚了,有些不理解地回眸看他,“我明明腦子裡一直在想你,我這也太不值錢了。”
“你……在想什麼?”聞歲被他餓辘辘的眼神盯着,當即心叫不好,果然現在就連一點功德也沒有增加了。
“額,我,沒想什麼。”萬劍一頓時吞吞吐吐。小色批還能想啥,當然是你被他吃幹抹淨時的迷醉樣子呗。
聞歲皺眉,想起了曾的某件事,正是王景瑞從十四歲長成了十九歲那五年裡,也是他被問天罰在淩雲霄殿閉門思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