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雎來到胚鳴靈州時,上下一片慘淡之色。空氣裡好像還有之前動兵時留下的硝火氣息,他的耳邊還可以聽見斷斷續續的鳥啼泣音。就連來迎接自己的暫音也是一派頹唐之色,全無平日的朝氣,接了自己就往裡面走,也不跟自己多說幾句話。
“暫音。”文雎還是小聲叫了她。
“文雎,你先别跟我說話。”暫音聲音裡帶着泣音,臉上說着說着也跟着垮了下來,“我現在一開口就想哭。”
說完,她竟真的用袖捂住臉開始啜泣了。
“暫音,你不要太難過了。”文雎見她傷心,也不是完全不能體會到她的情緒,走上去,右手輕輕撫着她的背,哄着她,讓她心裡稍稍有了些安慰,緩過勁來。
暫音吸了吸鼻子,還帶着哭腔地說:“文雎謝謝你。”
她拉着文雎的衣袖,往裡走了。穿着一襲白色素衣的明尊已經在裡面等着他了,她也同暫音一樣,像是被抽去了往日的生氣般,癱坐在高處的神椅上,見文雎進來,也隻是擡了一下眼而已。
文雎雖見她這樣,還是按照平時的禮節,躬下身道:“司命殿文雎元君,拜見明尊神上。”
“你來胚鳴靈州何事?”和鸾的聲音沙啞的可怕,全無往日那如樂器奏鳴般的清妙。
“星尊神上告知下仙,此前明尊神上要他約束下仙,所以特地讓下仙過來向明尊神上和暫音元君道歉。”他朝着和鸾和暫音分别鞠了一躬,并說道,“下仙向神上,向暫音元君賠禮了。”
“呃。”暫音抓了抓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他,“可以不用給我道歉的。”
和鸾則沒有出聲,隻是讓他躬着身對着自己,頹喪的眼一直看着他,像是要從他身上看出些什麼東西來:“你是來做說客的吧。”
對方将自己的來意點明,文雎卻并沒有慌張,依舊維持着他現在的躬身,沒有多說一個字,也沒有多做一個動作。
“起來吧,讓我聽聽你們都準備了什麼樣的勸說之詞。”和鸾終于發話,并将手一揮,在宮中設下了一個結界。
“是。”文雎正身,開始言道,“神上,昔日因帝神下落不明,為穩定三境局面,衆神才默許由禦尊和聖尊二位神上代行帝神之職,統領衆神衆仙,掌管三境五族。如今,帝神已然歸位,但大權依然旁落。冠濮二神将新帝神視作傀儡仍我行我素,正因此才導緻了青鸾一族的——”
他瞥見了旁邊的暫音又快要哭泣的表情,停頓了一下,然後接着說道:“神上與我們應該都有所察覺,新帝神性情仁厚純良,若是能由她統領三境,也可保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慘事發生,實乃三境五族之幸也。”
和鸾等他說完,像文雎剛來時一般,隻是将眼睛放在他身上,審視着這個還彎着身的仙人,他的影子在她的宮中被漸漸拉長,好似一棵逐漸長大的松柏。
“你可知那二神的實力,你們就這樣冒然與他們相碰,難道不是以卵擊石?”和鸾問他。
文雎卻是再言:“能以強族眼中的蚍蜉之身去撼動高樹,即使隻有分厘,吾心也向往之。”
明尊宮陷入了沉寂中,和鸾稍稍坐正了身,暫音則是微張着嘴看着文雎。
“本尊明白了。”和鸾的聲音比剛來時響亮了些,“你先回冠濮吧。”
“是,下仙遵令。”文雎向她行禮後,就走出了宮門。
暫音看着他的身影,轉頭朝向和鸾,問道:“神上,為何不立即答應他呢?”
和鸾卻反問她:“怎麼,你被他的那番話說動了?”
“有一些。”暫音接着說道,“但我更是希望可以幫青鸾他們報仇,還有幫幫瑤瑤她。”
“本尊知道,但他們現在的力量還遠不足與那二位神明抗衡,本尊也是需要再考量一下的。”她向暫音說明自己的原因,“你也别被他們卷進去了,本尊不希望胚鳴再有傷亡了。”
“暫音曉得啦,那我還可以繼續去看看瑤瑤嗎?”
“可以,順便也能探探冠濮的風聲。”提到這裡,和鸾想到了一個點子,“神界大概也有其他的仙和你一樣想見帝神吧,說來,本尊也許久未見那二神了,正好替你求個随時能見帝神的恩典,也賣那些仙們一個人情呢。”
暫音聽到這裡,哭喪的小臉可算有了些喜色:“那暫音就多謝明尊神上啦!”
“說到明尊神上。”今夜,懷蓮給瑤瑤講起的神界小故事輪到了遠在南方的神明,“明尊神上其實不是太虛原生的神族,她的原身是胚鳴的赤鸾靈鳥,因為在當年的神魔之戰中帶領胚鳴仙靈輔佐從靈武尊有功,長俊帝神特此封她為神,統領三境鳥族,這也是太虛唯一一位以仙靈之身登上神座的神明。”
“說來。”提到赤鸾,瑤瑤想起了另一位自己見過的仙女,“七鳳飛天辇上也有一位赤鸾仙子。”
“對,那是跟明尊神上同族的芍楓真君,聽聞,當初長俊帝神為從靈武尊到胚鳴靈州擇看新的駕車靈鳥時,獨見芍楓真君仙上有真鳳之風,在衆靈鳥中脫穎而出,于是便将她指為七隻彩鸾首位,入住武尊天宮為掌宮仙。”
瑤瑤聽着懷蓮給她講的故事,發現無論自己說起誰,她好像都能接着講出他的故事似的,心裡好奇,便問了她:“懷蓮,我發現你知道好多的事呢。”
懷蓮回答道:“下仙原是經笥殿的仙官,無聊的時候看的書多了些,才知道的這麼多。”
“是嗎。”瑤瑤偏了下頭,仿佛自己還是那個天真的帝神,“那我是不是也該讀讀書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