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珩被眼前這個少女擲地有聲的話語驚住了,他細細地端詳起她的臉,明明還是跟以前一樣的鳳眸黑瞳紅唇,稚嫩的嬰兒肥,但為什麼她有些不一樣了,有一簇火焰在她的瞳孔中燃燒着。
“尊上——”
“既然你找本尊沒有别的事,那本尊就給你說說本尊接下來想做什麼吧。”
敖珩原本還想繼續勸說下去,卻不料瑤瑤搶先一步開口道:“本尊想再見見霁容儀尊。”
敖珩腦子裡有根弦繃緊起來,但他還是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和聲音,問道:“為何?”
瑤瑤将自己捋順的邏輯說了出來:“本尊被叔神困在北辰宮的時候,是她多次幫我脫困,本尊想親自感謝她,同時還可以加深一下情誼,萬一日後本尊還需要她幫忙呢~”
敖珩馬上給她說道:“尊上,下仙可以幫您和儀尊神上溝通的。”
“那怎麼行。”瑤瑤深覺他這話與自己的原意相背離,“要感謝人家,是得本尊親自去才合情合理的。”
“這——”
敖珩眼瞅着瑤瑤用更加狐疑的眼神打量自己了,怕自己再推脫下去更會引起她的懷疑,隻得先退一步,而後再從長計議了:“霁容儀尊平日不喜旁的神仙打擾,容下仙先幫您問問她呢。”
“也好,本尊也不是着急非得在此時見她,不過——”瑤瑤繼續說道,“若你實在忙不開身,本尊讓聽燭或者聞瀾去問問也是可以的。”
瑤瑤說這話本意确實是在體恤他,但在敖珩聽來,她是在威脅自己,若是不按她所說的,她自有旁的可以代替他。她幾時變得如此淩厲了,是誰給她的底氣,是文雎嗎?
敖珩生生咽下了這口氣,恭敬地應她道:“下仙一定做到。”
瑤瑤見他答應了,也就帶着覓霜回北辰宮去了,在她離開澤水殿後,敖珩躬着的身子緩緩站直,他向着司命殿的方向立着,眼底閃過一絲陰狠。
瑤瑤在夜間時同懷蓮和新渺說起了今日白天的事情,在聊到敖珩給她說過的話時,懷蓮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尊上還好沒有聽珑澤真君的。”
瑤瑤的觀點被懷蓮這個她向往的有學之仙認同,油然而生了自豪之感,雀躍地說:“你也認同我?”
“自然。”懷蓮又開始了她的故事小講堂,“下仙出身的妖族,從來便沒有像凡人那樣要雌性通過嫁娶依附雄性的道理,甚至在我們某些族類看來,能綿延子嗣的一方才應該是族内最有話語權的那一個。到了神界後,下仙更是知道了許多獨當一面、頂天立地的神女,像伏初帝神後惠澤三境的玖琰帝神、守護太虛從未戰敗的從靈武尊、賜予三境生機掌管日升日落的常曦日尊等等,下仙從未見其他的神明因為她們是女子就輕視她們,所以下仙從來不覺得我們這樣的女孩子需要依靠别的才能成事。”
她說完,這才想起一旁的新渺,悄悄瞥了對方一眼,見新渺隻是聽她說着,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懷蓮見狀繼續說道:“按理來講珑澤真君出身同下仙一樣皆為妖族,他為何會給尊上說起凡人那套規矩呢?”
被她這麼一點,瑤瑤之前見到敖珩時,内心的抵觸和違和感像是找到了一個來由:對呀,從妖出身已經是仙人的他,為何會用凡間女子的生存方式來規勸自己呢,他想做什麼?
在瑤瑤因為探究敖珩的深層目的而沉思時,其實懷蓮的話也觸動了在旁的新渺,她來自的地方,所奉行的就是珑澤真君所說的那樣,以至在他找到自己,問自己願不願意依靠他,成為他的棋子,換取更高的地位時,自己想的也是幸好自己找到了一個強而有力的靠山。從前她還能對生身父親瞧不起她的行為感到鄙視,但無形之中自己也被這樣的規則給影響了,她為何不能脫離開想控制她利用她的男人們,以自己的學識博得新的天地呢。
“下仙也見過幾次珑澤真君。”
新渺開口時,其餘二位皆都望向了她,特别是瑤瑤,用那雙黑色清亮的眼睛看着她,她從那裡面看見了對她的崇敬和尊重,這可是帝神,比曾經那些欺壓利用她的男子們,高了又高的神明。
“下仙第一次見到真君仙上時,他便給下仙說了自己是統領所有仙階的禦尊神上座下的大弟子,若下仙在神界遇到什麼難處皆可以去找他,後來,下仙進入教習仙司後發現,那裡所有的仙官都和珑澤仙上有所往來。”
懷蓮聽她說完,補了一句:“教習仙司,那是新入神界的仙們最初到的地方,他們要在那裡學習天庭的規矩。”
敖珩,他在教授新仙們的地方安排了那麼多自己的仙,他是在意圖什麼?
瑤瑤陡覺一股深寒,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見敖珩時,他俊美的面龐、空靈的嗓音、華貴的氣質,那時還在塵埃中的自己仿佛見到了天神一般。但是現在,他還是那樣的面容,在瑤瑤心裡竟已經開始扭曲,逐漸變成了一條吐着蛇信的美人蛇。
同一時刻,景椿順着今夜不肯停歇的喧嚣之聲來到了瑤瑤走過的司命殿,甫一進去就看到頭發淩亂的文雎,跌坐在散落的書卷中,不過他現在的表情可是笑着的。
景椿見狀,開口就揶揄他道:“哎呀,你這被别的仙修理了一頓,怎麼還笑得出來呀。”
文雎瞧見了他,才不緊不慢地從地上站起,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下頭冠後,對着景椿行禮。
“行啦,看你這麼可憐,當師傅的哪還舍得讓你行禮呀。”
文雎應着他的話,收回動作,站正了身。
景椿走上前去,上下看了他幾眼,假裝是在關心他的傷勢:“看樣子,那仙下手可不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