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尊上想去參加凡人的神沐節,便央了下仙為她松了結界,下仙當晚趕到時,恰好趕上魔族欲帶尊上離去,盡了全力阻止,奈何下仙與魔族實力相差懸殊,即使受了重傷也無法阻止其帶走尊上。”
“荒唐。”霁容聽他說完,直接反駁了他,“此事當初事發的時候,你為何不提,偏要拖到此時提起?”
“那是因為——”
敖珩正要繼續狡辯下去,不想太熙徑直打斷了他:“此事不妨聽聽泺河地君是怎麼說的。”
說着,宮外的天軍又帶着另一位白衣藍袍的仙人走上來,瑤瑤看到泺河的面上全是疲倦的愁容,目光呆滞,眼珠卻在她眼眶中亂轉着,特别的奇怪。
她走到君量的另一側跪下後對着衆神行禮,在太熙重新問了她關于結界的事情後,她說道:“諸位神上,下仙在事發後原本是要将此事照實上報給天庭的,但卻——”
她話剛說到這裡,突然雙手抱着自己的頭,雙眼圓睜布滿血絲似要在眼眶中炸開,青筋順着脖頸爬滿她白皙的臉,她大張着嘴,喉嚨裡發出斷斷續續的嘔吐聲,很痛苦,但又被什麼東西堵住嘴不讓她發聲。
瑤瑤見平時溫婉的泺河突然間成了這樣,剛要站起身攔下,霁容的聲音就響起了:“這是怎麼回事?”
“莫慌。”
太熙朝着面容扭曲的泺河點了一下,一縷白煙從她的頭頂飄出,懸浮在了空中,霁容定睛一看,那哪是白煙,分明是一根白色的絲線,而這東西,她認得。
霁容氣憤的一甩袖,那根白絲随即甩到了敖珩的臉上,原本柔軟的絲線,竟生生将他的臉抽出一條紅痕來。
“珑澤你不跟本尊解釋一下,這東西是如何進入泺河身體裡的嗎?”
敖珩在看到太熙将分絲從泺河體内抽出的那一刻,臉色瞬間就灰敗了下去,他就知道,太熙怎麼會輕易地放過自己。
“下仙——”
“還是讓本尊來告訴霁容吧。”太熙将他的話打斷,繼續說道,“本尊鑒于魔族戕害了濛山地君的事,曾派珑澤讓他替本尊傳授秘法給本尊座下的仙人們,以防遭遇不測,他便是在那時将龍月白绫上的分絲融進了秘法中,以便他好控制本尊座下的其他仙人。”
“簡直荒謬。”霁容怒視着敖珩,“天庭竟出了這般無視神族威嚴之輩,還不速速送去孽仙台處死。”
“霁容,你先别急,讓泺河說完呢。”
那根白絲從泺河腦中抽出後,原來萦繞在泺河耳邊日日不停絕的聲音沒有了,她從剛才驟起的頭痛裡緩過勁來,帶着恨意地看着身旁的兩位男仙。
“禀尊上和諸位神上,當年珑澤真君仙上為了掩飾自己私放帝神的過錯,便要下仙不要将此事說出,下仙不肯,他便催化下仙腦中的龍月白绫蠱惑控制下仙聽從他的意思,而且他為了不将此事洩出,還滅了口。”
“等一下!”
一直處于驚訝狀态的瑤瑤,聽到泺河最後的三個字時,突然清醒了過來,她徑直從椅上站起,似是不願相信般,顫抖着聲音,問泺河。
“你說,他殺了誰?”
泺河在天規的約束下,隻能埋着頭,但她能聽出瑤瑤聲音裡的緊張、不安、恐懼,還有一絲期望,泺河閉了閉眼,她能體會到瑤瑤的感情,若是換個地方,自己也許還能照顧她心情慢慢地說出來,隻是在這裡,在諸神高壓的目光下,她隻能告訴瑤瑤。
“下仙手下的兩隻河妖,以及尊上身邊的狐妖和草妖,皆被他所害。”
瑤瑤腦中緊繃起的弦徹底斷掉,她不願相信自己所聽的,左右緩緩搖着頭,跌坐在了神椅上,随着她摔坐下的動作,剛剛在她眼中蓄而未落的淚,從眼睛中間掉了下來,如鲛人落淚時凝結成的珍珠一般。她從沒想過作為妖精的稚笙會死在她這個凡人之前。
她的心在這一刻枯萎了,最後化成了灰燼,隻剩下籠罩她全身的悲傷與哀恸。瑤瑤流着淚,放空般看着自己精緻的鞋面,自己在神界雖然過得艱辛,但神從沒有在物質上苛刻過自己,而稚笙,自己和她在濛山被地君照料時,其實也過得很清貧,稚笙從來就沒有看到過多少繁華之景,明明她比自己更喜歡這些。
之前,她甚至還希望過稚笙可以成仙來到自己身邊,沒想到在那麼早的時候,稚笙就已經死去了,而殺了她的兇手卻一直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甚至自己曾經還那般的信任過他。
憤怒、羞愧、追悔交織在一起,如同一把劇烈燃燒的火從瑤瑤心中的死灰上燒起。她的眼睛從鞋尖上擡起來,望向珑澤,淚水将她的視線模糊,她看不清敖珩此時的表情,他有過愧疚嗎?沒有,肯定沒有。他還能若無其事地跟自己說起稚笙和胡茉兒的事,甚至還能用仿冒的糕點來欺騙自己,而自己當初明明覺出了不對,為何沒有追究下去,若是早一些發現,她也不至于直到現在才知道,這麼長的時間,她竟像個瞎子聾子一般,被這樣的仙捏在手中欺瞞。
“少瑤!”
事情發生得太快,等霁容呼出聲叫住瑤瑤時,她已經從高處的雲端上跌了下來,好在下面是厚厚的雲層,不然這樣的高度,足以将她摔個粉碎。即便如此,一股鑽心的痛也從她雙腳的膝蓋處如閃電般直擊她的心,但那裡已經隻剩下燃燒的火焰了,誰還會在意這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