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景椿,景椿可是後煦帝神神力所化,會甘心讓你這樣一個無用的凡人坐上他前身坐過的位置?他隻是利用你來拿回他曾經擁有過的一切罷了,哪怕你真的将本尊與聖尊拉下來,他和霁容也會成為第二個我與承逸将你握在手裡。不然,他早就知道那草靈的事情,卻為何不肯告訴你,還讓自己手下的仙子對你諸多隐瞞呢?”
瑤瑤從霁容和景椿那裡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信心,被太熙的話蠶食着,搖搖欲墜的她卻還要做最後一絲可憐又可悲的掙紮。
“我不信你說的,我要親自見到他們!”
“見?哈哈。”太熙像是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大笑了起來,“瑤兒,本尊還以為你能有些長進了,卻沒想到你還是這麼的天真。霁容若真想同你解釋怎麼你醒來時第一個見到的不是她?至于景椿,你猜猜他現在在哪裡?”
瑤瑤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她明白,太熙說出來的地方隻會讓自己更加地潰敗。
她先是上前想要攔下太熙,卻見對方往後退了一步,接着便要開口。她匆忙而又無措之下,隻能徒然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太熙的聲音還是從她的手縫中溜進了她的腦子裡,将景椿和他那些弟子們在她心中種下的那棵樹苗連根拔起。
“他呀,一早就去了栖錦靈州,現在大概已經跟霁容在說起,怎麼用那根小草苗威脅你乖乖聽話了。”
瑤瑤的身子連同她将才捂住自己耳朵的雙手,頹然地垂下。她癱坐在禦尊宮的地磚上,這是她頭次知道原來禦尊宮是這麼的冷,冷到她全身每一滴血裡都結了冰,可是神界,不,這個世界于她而言,哪裡又是溫暖的呢?
“再說圍着你的那些仙人。”太熙全然無視她崩潰的表情,就站在那裡,繼續給她念着穿心的咒語,“他們從浮世境而來,低賤的生靈為了區區的名和利有什麼不肯出賣、不肯背叛。看看本尊座下的覓霜,本尊隻是許諾了她珑澤的位置,她便出賣了珑澤、背叛了你。還有你宮中的那些仙子們,如此卑劣肮髒,你竟還會相信她們是真心助你給你講那些如何做神的道理,真是可笑。”
“就連同你一起站在命軌儀下的文雎也隻是為了自己身後的景椿罷了,隻要你被他們控于掌中,他想要什麼樣的位置沒有,還要等着你去施舍嗎?”
瑤瑤的雙眼在他的話裡,熄去了光亮,如果說上一次被太熙囚禁在北辰宮時,她的光是被太熙強行摁滅的,那麼現在,她好不容易重亮起的眼睛,卻是她自己在絕望裡一點點冷掉的。
原本擡起的頭也垂下了,淚水從她眼中安靜的流出,将她碎成殘渣的希望帶出,滴落在冰冷的地磚上,濺起一朵水色的花後,再也不複存在。
“瑤兒呀,你這樣一副無能又無用的凡人身軀,在浮世境匆匆幾十年便入了土,若不是本尊将你送上帝神的位置,你隻配同凡人那般低賤地活着。”
太熙俯視她低下的頭,如同勝利者對待自己的俘虜一般,進一步羞辱着瑤瑤:“你的位置是本尊給的,你本沒有的帝神令亦是本尊給你的,你一個本尊造下的劣質品,既不對本尊感恩戴德,竟還妄圖取代真的帝神,你果真和你的同族一樣,是個貪圖名利、卑劣至極的凡人。”
瑤瑤想反駁他,自己并不是為了帝神的權力而與他相抗,奈何絕意要擊碎瑤瑤心的太熙,并不給她這個機會。
“你想反駁本尊說你是為了拯救天下的生靈?那更是可笑,一群追名逐利的烏合之衆給了你這個平庸都談不上的凡人一個看起來高尚的理想,讓你心甘情願被他們驅使、被他們利用,還讓你死心塌地的相信着他們,這樣虛僞的理想,你竟真拿來給自己那些不堪的心思當做遮羞的布?”
太熙走到她身前,讓她擡起頭來看着自己,他的眼睛直視着她殘破的心靈,同他之前一樣和藹地笑着,隻是他的笑已經沒有了對瑤瑤的溫情,隻剩下對她無情的責問,進一步叩問她的本心:“瑤兒,你不要再欺騙本尊,欺騙自己了,你真的沒有對帝神那至高無上的權力心動過?”
“嘩啦——”那是她心碎成一塊塊掉下的聲音。
太熙的話讓瑤瑤一遍遍問着自己,自己這麼做真的是為了救天下生靈嗎,還是真如他所言,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貪戀那本屬于李慕纓而不屬于自己的權力。
當她俯視着在她身前跪下的仙們,當她學着用神明的自稱稱呼自己,當她坐在淩霄宮的最高處同底下諸神說話時,她不安、惶恐、愧疚過,但她也在這些情緒過後,生出了沾沾自喜的快意,甚至,這份快意還在逐漸的擴大。
作為帝神她的一言一行被天地間的蒼生奉為真理,那是她以前從未獲得過的重視。
她為什麼不願再被太熙控制?難道不就是因為自己見過了真正的神,即使是最普通的神,也是那麼的高大、自由、獨立。而曾經隻是凡間中最渺小不過的自己一直都渴望擁有他們所擁有的,又更遑論是還在他們之上的帝神呢?
不知從幾時開始,她對帝神這個位置生出了人才會有的野心,就像太熙說的,自己原來是這麼的卑劣不堪,像個小偷一樣,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觊觎不屬于她這個凡人的東西。
啊,她可真是個糟糕透頂的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