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阿纓的手還沒有碰到那流蘇時就被對面的小姑娘打掉了,聽這聲音,李溪連忙蹲下将她的手拉了過來,眼見着虎口處已經紅了一團,可想會有多疼,但他仔細觀察了下阿纓的臉,她沒有哭,甚至連眉毛都沒有耷拉一下,隻是木然地盯着那晃動得更厲害的珠子。
“華兒!”
華衣婦人将周華兒一把拉到自己身後擋住她,眼睛望周暨臉上瞥了一下,見自己夫君的面色似有不悅,立時向李溪和阿纓道歉道:“華兒無知,是妾未教導之過,望賢者能寬恕小女。”
“夫人言過了。”李溪重新将阿纓抱起,對着那婦人繼續言道,“是阿纓不懂禮儀先冒犯的女公子,乃是溪之過也。”
二人為了剛剛的事互相道歉之時,周暨竟走到了婦人的身後,直接将周華兒頭上那根珠钗拔了下來,周華兒大驚,忙捂住散下來的頭發,心中大氣地瞪向那人,正要大聲呵斥的時候,才發現拔走自己钗子的人是自己的父親。隻見他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眼裡盡是警告之意。
周暨這人身材肥碩,笑起時憨态盡顯,但平日裡對着周華兒時總是冷着臉的,隻要稍不順他的意,輕則餓上一兩日,重則棍棒加身,即使有母親攔着,也不濟事。所以,她總是格外怕自己的父親。眼瞧着他再次露出平時處罰她前的表情,周華兒不受控制的開始發抖,抓緊了自己母親的衣裙,更往她身後躲去,避開自己父親的眼神。
莊賢覺到自己的下裙緊了緊,往那裡瞧去,瞧見自己的孩子緊緊抓住她瑟縮着,再看看一旁的周暨,忙對周華兒呵斥道:“還不趕緊下去!”
說完,她朝後面的宮人招了招手,讓宮人帶着周華兒先回王宮了。
這邊,周暨将自己孩子頭上的珠钗遞給了還在李溪懷中的阿纓。
“阿纓既然喜歡,拿去便是。”
李溪側首看着自己懷中的養女,隻見她雖然一直盯着那根钗子,卻在周暨伸到她眼前時,隻是用手去撥了一下上面串着的珠子,見它們重新晃悠起來撞出聲後,有些開心地轉過頭來對着李溪笑了一下,随後就不再觀那钗子了。
周暨的手就這樣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多謝主公好意,阿纓至小便與我居住在山林中,鮮少聽到珠翠碰撞的聲音,所以會有些好奇,如今,她既已失了興趣,還是請主公将钗子送還女公子呢。”
“啊——哦——”周暨悻悻地将手收回後,将那钗子扔回了莊賢懷中。
“既如此,明日孤選些通音律的宮女到你府上呢。”
“溪多謝主公的美意,隻是。”李溪瞧了瞧自己懷裡自娛自樂的阿纓,說道,“阿纓還是個稚童,對凡事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若是一早便替她安排下來,隻怕她未必會喜歡。日後,若溪有什麼需求,會自己同主公說明的。”
聽到最後一句話,周暨的臉色才重新好起來,他向來不擔心自己的手下會有什麼出格的要求,錢财、權力、名譽、地位、女人,這些他都可以滿足,但若是一點需求都沒有,他反倒沒了控制對方的砝碼。
而李溪與他手下已有的名士不同,他派了秦祁多次去請他出山用盡了所有的方法,威逼利誘皆無用,唯一獲知的便是李溪格外疼愛這個養女,因此今日他才會對這孩子多番的關照。要知道,他對他膝下的三個女兒,可從不在意她們喜歡什麼。
一陣風吹來讓周暨打了個寒顫,他看了看太陽,已經快要落進山中了。
“大賢,孤早已在宮中為你設好了宴席,你且随孤來呢。”
說完,他身後的那群宮人士兵們便向兩側分開,讓出一條道來,李溪便随着周暨同往岐王宮中去。
一路上城中的百姓見自己的王如此厚待一個平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議論着李溪的身份,李溪則往道路左右兩側看了看,秦祁跟在他身後好奇他看到了些什麼,便悄悄問了他一句。
“啊,我也正想問你。”李溪稍稍側過頭來,同秦祁說道,“溪見鳳城百姓見到主公,皆不曾下跪行禮,反倒是交頭接耳、公開議論王上,大岐的民風如此開放嗎?”
說到這裡,本就是大岐出身的秦祁有些自豪地向李溪介紹道:“這便是我們大岐的強處,主公禮賢下士、厚待百姓,從不願以禮教來約束民衆。”
厚待嗎,李溪的眼睛從那些貪婪地盯着秦祁玉佩的百姓上移開,不用禮儀道德來教化,而以重利厚益去驅使的民衆,若哪天周暨無法再滿足他們的胃口,隻怕會将他也吞下,但周暨的祖輩本就是商人出身,商人處世以利為中心,會用這樣的方法來管束民衆也不為奇,隻是為何這麼久了,還沒有人發現這其中的問題呢。
李溪跟着周暨來到了岐王宮前的台階下,那裡早就等着了一個穿着玄衣的白發老者,見周暨到了馬上上前行禮道:“主公,宮中的宴席已經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