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李溪的養女?周念兒想起幾日前傅樓送給她的那隻草兔子,便走了過去,蹲下身,輕聲問起她來:“你便是阿纓嗎?”
阿纓按着李溪所教的,點了下頭。
周念兒柔柔地笑了起來:“你的家人還沒來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呢?”
這話說完後,周念兒瞧着阿纓眼中一無所知的樣子,知道她大概是沒聽懂自己的話,剛不知道該怎麼辦時,隻見她手邊那隻翠色的筆,竟立時幻成了一隻小鳥,飛到阿纓的肩膀上,代她答道:“可以可以,謝謝夫人。”
周念兒正為這靈巧的小東西驚住時,一旁的宋栀明卻說道:“念兒姐姐,你可以也将栀明送回去嗎?”
“嗯?”周念兒偏頭看向她,隻見她還在同周華兒怒目相對着,便猜到了她的想法,也就答應了下來。
好在周暨看在她是自己長女的份上,給配下的馬車足夠寬敞,不然這麼多的孩子恐怕還不坐不下。一路上,鵝黃色的宋栀明抱着藕荷色的李慕纓的手,緊貼着她,與桃紅色的周華兒從頭瞪到尾,誰也不讓誰,反倒是處在三人中心李慕纓像個沒事人一樣,盯着自己膝蓋上停着的小鳥發呆。
“栀明。”周念兒對她這行為有些好奇,便問了她,“你為何這麼緊張阿纓?”
小姑娘認認真真地答她道:“栀明答應了秦大夫要照顧她的,栀明才不會食言。”
周念兒向前傾着的身子往回收了收,原來如此,估計秦祁也是随口一說,卻被這小姑娘如此重視,倒是和她那個爺爺挺像的。不過,聽聞前幾日她爺爺還在宴席上和李溪鬧了一場,兩邊也不曾禁着自己的孩子來往,丞相和李溪——
周念兒看了看自己的孩子,若是樓兒也能學到幾分這兩位的風骨就好了。
其實,李溪的府邸并不與宋家同路,但在宋栀明的要求下,周念兒還是先行将李慕纓送了回去,馬車停下時,李溪已經站在府門口迎接她了。
“這是?”她牽着阿纓下了車,擡頭便見着同之前截然不同的府門,心裡暗暗歎道:一夕之間能将父親的院子改成這樣,難怪傅樓見過他後會對他贊賞不絕。
“溪,多謝夫人将阿纓送回。”
今日的李溪穿着竹綠的深衣,在烈日下獨給人清新之感,周念兒見此,心裡對他的好感多了一些,向他屈膝道:“先生不用多禮,妾還未謝過先生對傅樓的教導贈禮之恩。”
“夫人無需介懷。”他瞧了瞧跟在周念兒身後的傅樓,他一見着自己,眼睛就巴在自己身上了,“公子聰明,溪隻是同他聊了一兩句而已,況且他也贈了阿纓禮物的。”
兩位大人互相客套之時,宋栀明伏到阿纓的耳邊,悄悄地給她說:“你養父長得可真好看,不像我的父親。”
宋栀明一想起自己父親那有些發福的肚子和樂呵呵的臉,再跟眼前這面上幹幹淨淨甚是儒雅的李溪對比了下,她直嫌棄地搖了搖頭。
誰知旁邊的葉子小鳥将她的話全聽了去,飛到半空盤旋大聲嚷嚷着:“李溪好看,小姑娘說李溪好看!”
衆人聽到這突然的聲音,回過神來後,兀地笑了出來,隻有宋栀明的臉紅了起來。
“哎呀,你快讓那隻鳥停下來呀!”她扯了扯阿纓的袖子。
“葉子。”叫它的人卻是李溪。
“诶。”
它旋即飛到李溪的肩膀上停下了,李溪在他停穩後,看向阿纓身邊紅着臉的小女孩,見對方局促地低着頭,不敢看向自己,于是問道:“你是阿纓新認識的朋友嗎?”
“對,我是她的朋友!”她連忙擡起頭答道,想将剛剛的事情給揭過去,并接着介紹自己道,“我叫宋栀明,是丞相的孫女。”
宋承安啊,李溪看了看她的臉,還真有點像呢。
“我們家阿纓年齡要比你小一些,日後可要多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說着,她還将挽着阿纓的手更向自己那邊貼了貼道,“我一定會照顧好阿纓的!”
夜裡,李溪同以往一樣,将阿纓抱到膝上,放出了葉子,問它今日阿纓在學堂中的事情,葉子事無巨細地全部講述了一遍給李溪,李溪耐心地聽完後,看着在他懷中自娛自樂的阿纓問道:“阿纓,想不想知道今天夫子給你講的那些是什麼意思呢?”
阿纓隻是擡起一側的臉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罷了,那些對她來說可能還有些太早了。
想着,他讓阿纓重新将小手攤開,在她的手心中新寫了一個字,并對她念道:“涞。”
阿纓看着他念了很多遍以後,才照着他的發音,念出了這個字。
“對,它念‘涞’,北方涞州的涞。”李溪輕拍着她的背,眼睛卻看向門外的夜空,“涞州的冬天,快要來了呀。”
在他說這句時,鳳城外的官道上一匹馬急速奔來,待他進入城門後,急匆匆就往王宮趕去。
被馬蹄聲擾醒的周暨一層層地拆開北方來的急信,層層白布包裹下,最後隻剩下一卷竹簡,卷開來,上面隻寫了四個字——涞州叛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