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葉看了肉眼可見慌亂的桑泊一眼:“丞相所托,溫葉自會用心完成。”
“诶——”李溪見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他沒那麼嚴肅的,隻是覺得桑泊性子和他有些像,讓他兩相處感覺會好一些罷了。
“我······”
桑泊看着平靜的溫葉,自己和他相處會不會像今天在路上那樣,自己可以拒絕嗎?
但是,丞相這也是在關心他、為他好,瞧着丞相這麼熱心的樣子,他怎麼能拒絕人家的好意呢。
“我······我可以。”
他細弱的聲音剛停下,溫葉就已經來到他身旁,對着他說:“你随我來吧。”
“啊,哦······”
桑泊再次跟在了溫葉身後,李溪瞧着他這樣,微微地搖了搖頭,桑泊這性格真的能适應接下來的生活嗎?
于是夜裡,李溪将溫葉叫到身邊,再次問起桑泊的情況來。
“我送他去房間時,他說自己一直住在離鳳城很遠的村子裡,從沒去過像鳳城這樣的地方和見過這麼多的人,他就是因此才會覺得拘謹。我想,等過些時間他習慣了修仙人的生活後會好起來的。丞相你不用太過擔心。”
“你——”李溪并沒有贊同他的話,而是反問到他,“你是認為他會以修仙人的身份自視比其他人更高一等,來彌補他性格上的自卑嗎?”
溫葉低着頭,語調不高不低地說道:“弟子并沒有這麼想。”
李溪明白,他隻是嘴上這麼說着。
“小葉子,人間也有很多了不起的人存在的——”
“我知道。”這話李溪給溫葉講過很多次了,所以,他還是面色平靜地答道,“丞相,我不在意這些,能跟着你學習已經是我莫大的榮幸了。”
這話溫葉也對李溪說過很多次了,但已經在修仙人這個從凡人中劃分出來的階級裡呆久了的李溪,終是不能再理解和體會到溫葉——這個因意外被卷入不凡之人中的普通人的心情。他開解不了自己的弟子。
不過溫葉也早就把李溪劃到了和自己不一樣的人群裡,即使他是溫葉的老師,自己在他身邊呆了八年又怎樣,人與人之間本就是不一樣的,這是他從出生就明白的道理。
“别雲今日寄了書信來。”對自己弟子心性一籌莫展的李溪瞧着他溫順低首的樣子,決定換個話題,至少不讓彼此尴尬下去,“阿纓她在承罄山過的很好,隻是還是呆呆的。”
李慕纓,那個帶他進入這個不屬于他的世界的女孩。
溫葉想起她身上發出的紅光。
李溪繼續說道:“阿纓應該快回來了。”
“嗯?”
屋裡的燭火跳動了一下,李溪接着說道:“歌都似乎已經察覺到大岐要做什麼,我們得先将還在歌都的世子接回,而在這裡的修仙者們還無法與露星台的人較量,或許,隻有阿纓可以。”
原來如此。
溫葉知道他的想法後,剛剛一刻的心跳平靜了下來:回來便回來吧,不過也是一個和他無關的人罷了。
在李溪為阿纓的回歸感到高興時,千裡之外的承罄山卻仍是一聲歎息。
青辭右手端着一隻碗,裡面盛着褐色的藥汁,欲遞給正彎弓朝遠處山林間穿梭的假人射箭的女孩。
她眯着一隻眼,雙手分别舉着弓搭着弦,眼睛牢牢地盯住林中的黑影。
“咻——”
在青辭還未看清那黑影的動作時,阿纓的箭就射了出去,“铮”的一聲,直将那草人釘在了樹上,那根箭插入他的心間。
無論見過多少次,青辭還是會對她這絕頂的武藝歎服,無論是劍術、弓術還是赤手空拳,青辭隻需要給她演示一邊,她馬上能有模有樣地照着做出相同的動作來,甚至比青辭的還要敏捷迅速。
就連别雲教予她的仙術,亦是隻需要别雲同她念一遍訣,她就可以習會使用,還不用像他們這樣得念出來,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即可,這些年來她燒壞的林子可不止一處兩處,搞得别雲和青辭隻得請師尊施法在承罄山特地開了這處出來給阿纓修行,不然這山早就全秃了。
“阿纓,這是今天的藥。”
女孩轉過身來,她今年有十三歲了吧,頭發跟着她的身子長了不少,被青辭用發帶紮了個馬尾在她的後腦上,靛青色的衣上是她長開了些的五官,臉也不似八年前那般圓潤,但還是有些嬰兒肥。她還隻是個孩子呀,但那雙無神的雙眼卻讓她透露出一些不屬于孩子的冷漠。
每次一接觸到阿纓的眼睛,青辭都會在心裡歎口氣,時時刻刻提醒着她,這孩子是個沒有心智的。
阿纓十分順從地從她手上接過碗,送到嘴邊,仰頭,一飲而盡。就好像那隻是碗沒味道的白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