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昱晗尋着另一處的聲音，從霧蒙蒙的一片白中，漸漸見到了那點靛藍，像是宮中畫師作畫時筆上沾着的彩墨，吸滿了水後從筆尖墜下，滴在白紙上，依着紙張的紋理，一點點的暈染開來。

許是在山中被困了太久，他有些急躁，見那人隻是背對着他，一股心氣湧上來，他直接拽住了那人。

誰料她轉過身來後，看着她清澈的雙眼、姣好的面容，他才意識到自己抓的是位年輕的姑娘。

焦昱晗像是被她的手臂燙到了放開來，退了幾步後，想起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臉跟着燙了起來，忙雙手抱拳，不住地彎姚點頭賠罪道：“對、對不起，是我唐突姑娘了。”

轉過身來的阿纓隻是看着他。

“公子！”随焦昱晗而來穿過迷霧的是一位青年，他看着突然出現的阿纓，警惕地望着她，随後走上前來攔下了行禮的焦昱晗：“公子，我們還不知道這姑娘從何而來的。”

焦昱晗這才停下了動作，轉而問向前方的少女：“姑娘，你是住在這山裡的嗎？”

焦昱晗原是想着這姑娘若是住在這山裡，應該知道這裡的路，一來可以帶他們出去，二來他将來也好親自帶些東西過來給她賠罪。

“不是。”阿纓幹脆的回答讓焦昱晗涼了心，但她随即又說了，“山下。”

“山下？”焦昱晗疑惑地問她。

阿纓瞧着他的神情，想了想自己以前見到的人是怎麼完整地說話的，而後回複道：“住山下。”

焦昱晗估摸了一下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住在山下？”

“嗯。”她點了下頭。

那她應該知道怎麼下山，這可真是太好了。

“辛——”

他剛想問這姑娘能不能帶他們下山時，他身後的青年卻出聲攔住了他的話：“公子，屬下有些話想跟你說，請你先過來一下。”

焦昱晗有些生氣地轉過臉來瞅着他道：“什麼事不能在這趕緊說了嗎？”

“公子。”那青年的眼睛往阿纓身上瞟了一下，示意焦昱晗留意這個突然出現的人。

焦昱晗怕李慕纓察覺出對方對她的警惕，把他們繼續扔在這裡，一臉不耐地回他道：“知道了。”

然後對着阿纓溫聲道：“辛苦姑娘在這裡稍等我們一下。”

說完，他見阿纓沒有反感的樣子，就跟着那大叔走到一旁去小聲交談了。

“梁響，你攔着孤是想做什麼？”

“殿下，這女子來曆不明，她的話不可輕信啊。”

焦昱晗撇了撇嘴：“你是修仙的人，她身上有妖氣？”

“沒有。”梁響倒是很誠實地回答了他。

“那你還懷疑什麼。”

“殿下。”梁響繼續勸他道，“即使她不是妖，這世間險惡用心的凡人也不少，殿下身份如此高貴，還當以小心為上啊。”

“這話一路上你已經說過很多回了，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焦昱晗有些不耐煩道，“你有那麼大的神通，還怕保護不了孤這一個凡人嗎？”

“殿下，此話不能這麼講。”

梁響不知道怎樣才能讓眼前這個王朝的皇子明白，他所崇拜的仙術并不是萬能的。

“好了，我知道你比不上曆大師了，你不要再說了。”

焦昱晗不想再聽他說下去，直接轉臉重新向着李慕纓走去，他身後的梁響卻是頗為無奈地站在那裡看着他的背影。

被梁響惹怒的焦昱晗朝着阿纓走來，卻見在霧中的她一人獨獨站在那裡，黑色的雙眼看着自己一動不動，好像自己的世界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焦昱晗的腳漸漸慢了下來，随着他的走近，他這才認真地端詳起這個女孩來。她很安靜，靜得好像同周圍的濃霧融在了一起。她也不安靜，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沒有絲毫閃躲，在焦昱晗的生命裡，從未有任何一個人敢這樣直視他，這樣的眼神讓他覺得四周不再清靜起來。

“你——”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心态，不自覺地就将身份告知了對方，“我是大胤君王的弟弟——永王焦昱晗。”

“殿下！”

梁響聽了他這自報家門的話後，驚出一身冷汗來。

可是，那女孩仍是這樣直視着他，沒有一絲偏移，這樣的反應正好合了焦昱晗的心理。

不懂凡間規矩的李慕纓，隻是像着平日裡那樣，若是搞不懂的話，她就重複最後兩個字：“昱晗。”

“大膽！”焦昱晗還沒說什麼，他身後的梁響卻是厲聲呵斥道，“你敢直呼殿下姓名！”

“姓名，李慕纓。”

阿纓無視掉他語氣裡的怒意，或者，她本就不明白生氣是種什麼情緒，她隻在意到他說了“姓名”兩個字，那麼她就應該按照李溪所教給她的，将“李慕纓”三個字告訴人家。

“李慕纓，是你的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