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趙良恩将寬口的碗重重摔在了桌上,裡面盛好的酒液随他的動作撒了幾滴到木制的桌上,将顔色都浸深了幾分。
“哐!”
一股力道從他頭上傳來,他旋即擰起了臉,手扶住了後腦,剛才的怒意瞬間化作了委屈,轉臉哭喪着朝向身後拿着鐵勺的婦人。
“娘~你幹嘛!”
“我幹嘛,我讓你小心摔壞碗!”說完,那婦人還将鐵勺掂了掂,像是想再敲趙良恩一勺。
“娘!”
“别叫我娘。”婦人走到另一側坐下,勺子擱在了桌上,“老娘每天累死累活地給你做飯,你回來還要沖我發脾氣,你算我什麼兒子。”
“娘,我不是對你發脾氣,我是對丞相迎回來的那個養女。”
“哦,那你倒是說說,人家一個小姑娘怎麼就得罪你了。”
“哇。”想起這幾天丞相對那個名叫李慕纓的态度,趙良恩像是倒豆子一般,喋喋不休地和自己的娘抱怨了起來。
“她就是一個女孩,丞相自她回來後就把她誇得天上有地上無。還說什麼她打小就能殺妖誅邪,這話誰信啊。就那細胳膊細腿的,我一根手指就能把她撂下。還給秦大夫說要讓她去軍營,那是一個小姑娘能呆的地方嗎?”
“嘿!”
趙大娘聽他說着,臉黑了起來,一巴掌将他的頭按在桌上磕了一下,直痛得趙良恩呼了出來,剛才是捂了後面,現在是要捂着前面了。
“你這小子說得是什麼話,老娘和丞相大人什麼時候教過你這麼說一個女孩子了?!”
“娘啊!”
他雙手捂住已經開始泛紅腫起的前額,卻仍不覺得自己對李慕纓的描述有任何偏頗之處。
“本來就是,她一個姑娘家像娘這樣在家裡好好呆着不就行了嗎,行軍打仗那是男人們的事情,我還從未聽聞過有女人走上戰場的,那不是說明我們這樣的男的無能嗎?”
趙大娘看着他這被打了兩次還不肯悔改的樣子,一時語塞。
“總之,她想進軍營簡直是在胡鬧,我一定要讓南宮将軍将她攔回去的!”
聽他說完,趙大娘卻将鐵勺重新拿起,往桌上重重一磕,猛然站了起來。她的這一磕裡,全是她對自己兒子剛才那番話的憤怒,可是她不清楚自己為何要憤怒,也不知道她該如何去反駁自己的兒子消解掉這樣的憤怒。她所能做的隻是用這樣的行為表示自己的不滿,而後,又再次回到拘着她的方寸之地。
趙良恩這人心思單純、直來直往,做事向來隻憑心意,他今日既然已經這麼說了,那便是一定會施行的。
果然到了第二日,他就帶着軍營裡同自己交好的一批軍士,在軍營口便攔下了帶着李慕纓往裡走的李溪和秦祁。
“良恩,你這是要做什麼?”
秦祁才随着李溪下了馬車,打眼就看到一排将士站在轅門處,擋了個結結實實的,為中的便是那雙手叉腰,以鼻孔示人的趙良恩。
李溪一瞧他這陣勢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倒是秦祁幾步上前去拉住他就要将他往旁邊扯開:“你怎敢阻攔丞相,對丞相這般無禮?小心我告訴你娘!”
趙良恩在軍中也有一些時間了,身上也摔打出了一些肌肉,遠不是秦祁這樣的文弱書生能輕易扯動。反倒是被趙良恩随意地抖了一下,秦祁抓住他衣上的雙手就松開了。
趙良恩的軍靴踏在前幾日下過雨的泥地裡,發出有些黏膩的聲音來。
他挺着胸膛,對着李溪說道:“丞相,良恩覺得我們這些男子漢們就可以保護像阿纓妹妹這樣的女孩子了。”
說完,他還往身後同自己一起堵在這裡的軍士們喊道:“兄弟們,你說對不對啊。”
“對!”
除了這出奇統一的應和外,那些男子甚至還起了哄,開起了一些不文雅的玩笑。聽在李溪和秦祁耳朵裡,隻覺得刺耳。
這些軍士本就隻是些五大三粗的漢子,未曾受過神明的點撥,凡間那些對女子的規訓自是打小就在他們腦中根深蒂固,比起趙良恩,他們遠要更看不起李慕纓得多。
聽着這些不在趙良恩預料中的話,他的眉頭皺了皺,但随後又重新回到之前的表情,隻是他的語氣沒有剛開始那麼的尖銳了:“所以丞相,為了阿纓妹妹的名聲着想,你還是帶她離開這裡吧。”
李溪觀察了下阿纓的反應,她隻是淡淡地看着那些對着她起哄調笑的人,不發一言。
“阿纓?”李溪輕輕喚了她。
“嗯。”
“你難過嗎?”
“不。”李慕纓平聲回複道。
“那就好。”
李溪重新笑了起來,随後将她的手緊緊地握在自己手中,像是要将自己化作她面對這些言語的盔甲一般,牽着她往前走,讓她迎向這些要将她趕回四方天地的人們。
“良恩。”
聽李溪叫到自己,趙良恩轉身向他。
“你說,你可以保護阿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