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沒有說下去,但他的意思,在場心思頗為複雜些的,皆能明白。
“行,這樣我也好回複主公,讓他能寬慰些。”
南宮重新看向了李慕纓,這孩子從頭到尾好像沒說過什麼話來着:“丞相,你這養女你打算将她放到哪個分營?”
李溪低首,看着與他對望的女孩,他想起了那把被她勾出金色弦的赤弓。
“阿纓,她很适合紅色。”
南宮讓人将被阿纓打傷的士兵扶回營後,也跟着離開了。
李溪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确定他聽不到後,轉眼就對阿纓說道:“阿纓,除了他讓你打誰的命令外,其他的你都不要聽他的。”
“嗯。”
“今天那些男人對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阿纓默了一下後,應道:“嗯。”
“好,要是以後再有人對你說那種話,不用管他是誰,都把他打趴下。”
“嗯!”
真被她打趴下的趙良恩卻是讓傅樓扶着他走了過來,他神情複雜地看了阿纓好幾眼,奈何對方一個眼神也沒落在他身上過,隻得心裡歎氣,今天自己幹嘛要來這麼一出。
“丞相,我這被阿纓打出的傷······我試着調息了下但沒有用,可有什麼辦法嗎?”
李溪瞧他這狼狽的樣子,卻是笑道:“怎麼,你欺負了我的養女,還要我幫你嗎?”
“我——”被他這麼一說,趙良恩才覺得有些害臊的臉一紅,慚愧地低下了頭。
“良恩啊。”李溪将聲音放溫了些,“修仙,在外修的是法術,在内修的是你的心性。若你無法悟透神的心境,即使登上了神界,亦還會隻是個無知的凡人。”
“丞相······屬下曉得了。”
“嗯,等下随我一道回丞相府吧,桑泊會為你療傷的。希望你能記得這次的教訓。”
趙良恩帶着傅樓一同躬了身,說道:“謝過丞相了。”
這場鬧劇,就這樣随着西落的太陽落了幕,隻是原本作為最不起眼的配角的人,再也按捺不住起伏的心波,踟蹰着,走上了這個舞台。
“夫人?”
原本将要離開的李溪,發現在場的另一個女子并沒有跟上前來,出于關心,他往後瞧去,隻見她還是站在那裡,雙眼定定地看着自己和阿纓。
“丞相,我——”她欲言又止。
李溪見她始終不敢直視自己,隻是捏緊衣服,偶爾擡頭看自己一下,嘴巴張張合合卻沒有說出話來。
李溪正過身子,溫柔的笑着,同春風細雨般,對還停在原地的周念兒鼓勵道:“夫人是有什麼話要對溪講嗎,溪會認真聽的。”
她被雙手捏緊的衣服猛地松開,手往後一甩,而後往前沖了幾步,來到李溪身前,擡起頭,眼神堅定地問他:“丞相,我是想問你,如果阿纓今日沒有戰勝這些将士,你還會讓她進入沒有女人的軍營嗎,你還會為了她頒下那樣的軍令嗎?”
李溪被她的神情震住,他見過的周念兒一向是端莊守禮的,不會讓自己的一言一行越過規矩。但今天的她就像是被久壓住的弦,突然放開了,“铮”的一聲,驚醒了弦上沉默已久的蝶飛起。
“我——”
周念兒期待地看着他,眼裡微光閃閃。她見李溪沒有馬上回答她,幾欲伸手拉住他呆滞在半空的雙手,想從他那裡獲得自己需要的力量。
李溪面對她的期待,知道自己不能随意地回答她,将自己對阿纓的關心、照顧、安排在心裡理了理後,才回複她道:“夫人,若是阿纓不會武藝,我不會将她送進軍營裡。但我相信,即使是那樣的她,也會有别的自己擅長或者喜歡的東西,我能為她做的,即是讓她從容地去面對自己想要的未來,成為她最初也是最堅實的後盾。”
周念兒的身體微微向後收回了些,眼裡期待的星光在此刻竟像被溶化了般,化作液體在她的眼中蕩漾着,讓人第一次能透過那裡望見她滿是塵土的内心。
“至于那條軍令,溪曾有幸見識過神明的心境,知道在他們眼中,世間的男女皆無不同,所以即使今日站在這裡的是别的女子,溪也願意為她争上這一争。”
“母親!”
傅樓見他母親在李溪說完話後,像是快要跌倒的樣子,将扶住的趙良恩丢在了一旁,馬上奔了過去撐住了她。
被扔到一旁,幾乎快要摔到地上的趙良恩,踉跄了幾步後,呼道:“傅樓,你!”
他轉眼望來,卻見周念兒恍惚的樣子,忙住了嘴。
周念兒抓住傅樓遞過來的手臂,穩住身體後,安慰他道:“樓兒,母親無事。”
她在傅樓擔憂的眼神裡,借着他的力氣站穩,呼出長長的一口氣後,她覺得一直壓在自己心上的石頭終于被搬開了些。
“丞相,念兒會一生記得你今日對我說的這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