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泊聽這突兀的聲音一擡起頭來,就看到素來端正的秦大夫興高采烈的朝他而來,那樣子,活像要把他吃掉一樣。本就内向的桑泊突然心裡就生了想跑的想法,然而還沒等他付諸行動,憑空出現了一塊黑布順着風就罩在了奔他而來的秦大夫臉上。
“诶,這怎麼回事?”秦祁眼前突然一黑,想起自己生的病,隻覺得不妙起來,哭喪着道,“桑泊啊桑泊,你快救救我吧,我這眼睛怎麼就瞎了啊!”
暫音看着他在人群中蓋着那黑布轉來轉去,像隻無頭的蒼蠅一樣,還邊哭邊嚷的,實在是太滑稽了,今晚她一定要跟阿纓說起這事來。她笑得手都抖了,還是走上去,替秦祁拿下了黑布。
“秦大夫,你沒瞎呢,喏,是這個讓你看不見的。”
她将手中的東西往秦祁眼前一遞,兩位這才看清是一件深黑色的衣裳,上面還用紅色的絲線繡了花紋。
秦祁目色一沉,這衣服是件嫁衣啊,而且看這材質和繡工,這該是王室所用的嫁衣。
“我說了,我不嫁!”
秦祁剛這麼想,一旁就傳來女子呵斥的聲音,他與暫音皆被這聲音吸引而去,一邊被軍士包圍的屋舍内,繼續傳來了人聲。
“父王這麼想找人嫁給那隻妖怪,那他怎麼不自己嫁給他,偏要我去嫁?”
“華兒,你父王他也是為了城中的百姓。”
“百姓?呵,母親你明知道這些百姓在背後是怎麼說我的,說我刁蠻任性、驕縱蠻橫,既如此我管他們的性命做什麼?”
秦祁聽到這裡,還不明白那裡面就是他今日做媒的對象——周華兒嗎,這樣看起來,她似乎不滿自己給她說下的媒啊。
“華兒——”
“母親你不用再勸說我了,你想想,那是隻妖啊,是隻沒有理智的畜生,你舍得讓女兒嫁給那樣的畜生嗎?”
屋裡傳來岐王後的一聲歎息。
周華兒好像并沒有覺得公開表明自己對這婚事的抗拒程度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不然青天白日的,在屋外還守着那麼多平民百姓的情況下,她也沒有刻意地壓低聲音,怕是恨不得對方早些知道她抵觸的态度,直接将婚事取消了好了,不過如果不是這樣,暫音也不能跟着秦祁在這裡看這熱鬧,但比起純覺得好玩的她來,秦祁的心情可是要複雜了好多。
“暫音小姐,這又是周華兒她扔出來的吧?”
溫水一般的聲音,一位穿着鵝黃衣裙的少女從人群中走出,來到暫音身前問向她,暫音看着這位少女,她認識此人,秦祁給她說過,這是老丞相的孫女——宋栀明。
“是呀。”
暫音見她長相可人,說起話來溫溫柔柔的,加之聽秦祁說她家教很好,對人待物都很有禮貌,頗有她爺爺的風範。雖然暫音不明白他說的那些人類的禮節是什麼東西,但她長得合自己心意就可以讓暫音對她多幾分好感。
“那可否将這件嫁衣給我呢,我代你将它還回去。”
有人可以代勞,那自然是好的了,暫音連連點頭向她,并把挎在臂上的衣服遞給了她,宋栀明伸出白淨的手接過,同她和在場的秦祁道了聲謝後,就向着周華兒的屋子走去。
圍着那小院的士兵見來的人是老丞相家的小姐,讓出路來,讓她進了去。
暫音看着她消失在屋内的背影,正以為這熱鬧就要看完的時候,未曾想,屋内竟再次傳來争吵的聲音。
“宋栀明,你把這破衣服撿回來做什麼?你這麼稀罕,幹脆讓你爺爺求了我父王,讓他把你嫁給那隻畜生好了。”
“華兒!”
“王後,沒事。”
屋内安靜了一會兒後,暫音才再度聽見宋栀明不卑不亢的說話聲。
“我此前聽很多人說起過,郎國公的養子性情溫厚守禮,從未無故傷害旁人。你現在一口一個‘畜生’來稱呼他,未免太過無禮。何況門外還有将性命牽系在你身上的百姓,你現在當着他們的面耍起脾氣來,無疑是将他們可以得救的希望踩在腳下,你對得起他們平日裡對你的供養和叩拜嗎?你的父親為你安排的婚事,雖不合你心意,卻是為了整個岐國考慮,可你現在這無君無父無知無禮的樣子,怎配做他岐王的女兒,做我岐國的女公子!”
她說完後,暫音聽到了“嘩啦”一聲,猜想該是宋栀明将那黑色的嫁衣扔給了周華兒才是。
“不愧是宋家養出來的女兒啊。”暫音轉過身來,看見一臉欣慰的秦祁不住地對宋栀明贊歎道,“若是二女公子也能這麼懂事便好了。”
好嗎?
暫音想起每年春日時,自己同族的雄性求偶的時候,講的全是個你情我願,也沒見過哪隻是由她的生身父親硬塞的呀?唔,可能人族确實和她們不一樣吧。
“哈哈哈!”那屋裡的人突然瘋笑起來,“宋栀明你這麼深明大義,這麼體諒君父的,那正好你去嫁呀!我告訴你,不管今天你們給我說什麼,我都不會同意的!母親,你大可直接給父王說明,要我嫁人可以,隻要那郎昭肯跟我的屍首拜堂!”
說完,那塊被送進去的黑布,竟再次被扔了出來。為了避免剛才秦祁那樣的鬧劇,暫音飛上去将它接了下來。
待她落地後,看向那屋子時,發現宋栀明正倚着門框,頗有些無奈地同暫音對視着,她身後還傳來周華兒罵罵咧咧的聲音。
“宋栀明,人人都誇你比我懂事知禮,那你将來被你祖父指婚的時候,可一定要千恩萬謝地穿上嫁衣,把自己裹好,送給你祖父安排好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