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楊曉大驚之下喊出了聲,身旁的溫葉亦被他吓到。但他很快又恢複了原樣,以淩傲寒的性子,她絕做不出這種事來。若她真來了麻南城,隻會是為了别的事,絕不可能是因為他。
楊曉想到這裡,原本狂躁不安的心瞬間安定了下來,甚至還有些失落。他對着胡茉兒問道:“你來找我,是要帶我去見她吧。”
胡茉兒複又将頭撇向一邊“哼”了一聲,但她不停晃動的七條毛茸茸的尾巴,把她的心思都出賣了。楊曉看向身旁的溫葉,溫葉明白他的意思,此時也的确不是讓李溪為這事煩惱的時候。他鄭重其事地向楊曉保證道:“大人您随姥姥去吧。丞相那邊我會先幫您瞞着的。”
楊曉覺得他甚為體貼,頗為感激地同他道謝。但溫葉轉口就說道:“但您和那姑娘的事,還請您日後挑個合适的時候自行向丞相坦誠相告呢。”
楊曉緘默着,隔了一會兒後,山坡上的白狐尾巴搖動的頻率加快,顯然是她不耐煩了。他這才對溫葉重重地點了下頭,道:“待我與傲寒理清後,我會找李溪說清的。”
說完,他就随胡茉兒往山的另一邊而去。溫葉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孤獨而又蕭索,但楊曉前行的方向,又有一片極燦爛的陽光。
“籲~”
溫葉的思緒被這畜生的聲音打斷,他朝來處的山下望去,隻見污濁混亂的土地上,一面面紅色的旗幟從他眼前飄過,每面上都用金色的線繡着“岐”這個字。比起他身前燦爛的陽光,那些金線折射出的光芒,明顯遜色了許多。
浩浩蕩蕩的軍隊将一輛輛沒頂的闆車包圍着前進。溫葉看了看車上墨綠色的布下鼓起的一大團,再往軍隊的最前端看去。見着熟悉的三人後,他快步往山下走去。
待他回到軍營的時候,李溪已經站在了那裡,向着為首的那人行禮道:“溪替軍中将士感謝夫人不辭辛勞、星夜兼程護送糧草而來,以解軍中燃眉之急。”
周念兒很輕快地從馬背上翻下身來,兩三步走到李溪身前,擡手攔住他行禮的動作,道:“這是本宮該做的,丞相無需謝孤。”
李溪朝向地面的臉上一側的眉毛跳動了下。随後緩緩站直,道:“夫人——”
周念兒嘴角勾了下後,對他言道:“丞相,本宮已無夫君,無需再喚我‘夫人’。”
說完,她從自己的胸甲中拿出一匹卷起來的金布道:“父皇已下令,讓孤作為鎮國長公主,代他與皇弟在軍中同丞相一起為大岐效力。”
李溪側目看向她身後那群配着黑甲的士兵,心中了然。她是用潼州的兵力換來了“鎮國長公主”這個身份。隻是——
李溪想對她說些什麼,然而瞟到她眼中那點微小的火星時,他又住了嘴。
罷了,他本就不該插手周家的命數。更何況,比起膽小懦弱隻敢躲在王宮裡等着摘桃子的周暨和周景福,周念兒這人确實可靠得多。
李溪斂了斂臉上的異色,重新恭敬地行禮道:“臣下謹遵皇令。”
周念兒保持着笑意看着他行禮,不再像剛才那樣伸手攔他。待李溪将禮行全後,她才微微颔首道:“丞相請起吧。”
溫葉走過來時,正巧遇上從馬背上下來的傅樓。他錯愕地看着母親,她不再绾髻,而是像李慕纓一樣佩冠。也不再穿着寬大的袖衫,束腰的銀色铠甲讓她如銀槍般挺拔修長。周念兒不再是他記憶中溫婉賢淑的樣子。就連方才她同李溪交談時的語氣也暗藏了幾分鋒芒。
陌生的認知讓他心中生出不安來,無助之下,他匆忙地抓住了路過之人的手臂,想從那裡汲取安慰。
被傅樓抓住的溫葉不知他是何意,望向他,隻聽他說道:“溫葉,你瞧瞧我的母親,她是不是換了個人?”
溫葉凝神依他所言看去。雨後陽光下的周念兒站在比她高了個頭的李溪身前毫不遜色。
“沒有,長公主殿下她依然還是你的母親。”
傅樓側頭看他,但見他神色如常,眸光淡然。一時間不明白他為何如此鎮靜,但轉念一想,他總是在李慕纓身旁。李慕纓那人——
原來如此。
傅樓眼前不禁浮現起她的身影來,此刻竟意外地和他母親的背影重合。這一瞬間,他方才的不安和陌生感,消失得無聲無息。
傅樓松開了抓着溫葉的手,正巧這時在他們身後的趙良恩走上前來,好奇地問道:“傅樓,你和溫小哥剛剛是發生了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