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池聽完就低下了頭。
“笑什麼?”姜無謬被一時看不到他的臉,很不滿地喊他,“……我急着呢。”
“答不答應啊。”
明池收起小腿,盤坐在床沿,重新擡起頭時面頰上帶着紅暈,聲音裡帶笑意:“可是不太方便啊,我這裡沒有東西。”
“有東西呢?”姜無謬也盤腿坐他對面,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明池說:“有就來。”
書房的窗簾大敞着,陽光照得空氣中的細小塵埃都清晰可見。
粉白的指尖濕漉漉地反光,明池低着頭、輕輕皺着秀氣眉毛的認真的樣子被他在畫紙上臨摹了不知多少次,而此刻卻近在他眼前,且隻屬于自己,沒有比這更好、更讓他感到興奮的事了。
姜無謬伸手覆住明池的手,而眼睛緊緊盯着那張再漂亮也沒有的臉,用目光不間斷地親吻他的眼角、嘴唇。
不敢笃定地就觸碰他,覺得自己隻是擁有了一點明池的青睐——好像都不足以稱之為愛情——而那些僅有的好感和依戀,并沒有濃烈到明池也會對自己産生欲望的程度。
所以既身體力行地告訴他自己的渴望,也在時時刻刻觀望他的表情,如果厭惡、如果排斥,如果厭惡,如果排斥……
姜無謬的腕骨突然被幾根濕黏的手指搭住,明池躍躍欲試道:“我會。”
他一句話,立時扯着姜無謬的尾巴把他從空落落的狀态裡拎了出來,姜無謬悚得炸起全身的毛,反握住明池手腕:“你?!你和誰學的?”
“我後來看了一點資料。”
“你特麼看片就說看片!我靠,都那麼醜你也看得下去?”姜無謬大叫,“都那麼醜!”
明池溫和而柔軟,和總是暴躁和不耐煩的姜無謬像站在一根平衡木的兩極,總是遠遠相隔,他沒有靠近他的機會。
許響好,姜無謬知道,也從沒羨慕過,他有自己的活法,恣意放肆,很少在乎别人。可是那一天許響帶着明池來,像在腰間挂了一隻圓圓的小公仔,他說什麼那小孩就應什麼,可愛得不得了也乖得不得了,不知道自己一擡眼,就給發脾氣發到一半的姜無謬滅了火。
許響到哪他跟到哪,許響應付朋友們來不及和他說話,明池也高高興興做他小尾巴,而姜無謬替明池點杯橙汁,也會被他擺着手拒絕,試着和他聊天,沒兩句就被他跑了,抓也抓不住。更可恨是,許響端着同樣一杯飲料走過來,明池喝得就很爽快。
——姜無謬氣得想吐,人生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長得不夠好看,明池不喜歡他這款。
但是現在明池被他牢牢握在手心裡,連呼吸都随他動作控制,急促的、清淺的、甜蜜的,乖得好像隻要姜無謬願意,什麼都能從他身上拿走。
明池等到太陽都要落山了,昏暗卧室裡風急雨驟,明池口鼻都纏着濕而重的水汽,被肆虐的雨水逼得呼吸困難,仿佛置身在雨林中出沒的猛獸的脊背上,起伏難料,手腳都不受自己控制。
結束時他一根手指也不想挪,仰躺着發呆。
姜無謬把之前被他揉成一團的被子從床腳軟凳上拿回來,給滿身薄汗的明池從頭裹到腳,又打着赤膊去拉開窗簾,給明池從衣櫃裡重新挑衣服穿。
明池奮力從蠶蛹裡掙出一雙胳膊,有氣無力:“姜無謬,我很熱。”
姜無謬在櫃子裡摸來摸去,不知道在想象些什麼東西,又有點來感覺了,不敢回頭:“老實點。”
明池于是就真的乖乖躲在被窩裡小聲哼哼,視線在屋子裡遊蕩了半圈,從姜無謬肌肉緊實、線條流暢的肩背上劃走,落在了對面那扇窗口上。
夕陽正是最濃的時候,透過玻璃照在淺色的床單,留下三五道金色的印痕,有飛鳥經過窗棂,就在上面印上了兩對翅膀。
姜無謬拿了一件淺藍色的衛衣,重新走到明池腦袋邊,半蹲下來親親他的眉骨:“你還想不想出去,還是想直接睡一覺?”
明池想着外面漂亮的餘晖,從被窩裡鑽出來,接過衣服自己套上:“出去,去曬太陽。”
姜無謬看看指向四點的時鐘,再看看窗外天色:“……行吧,那你快點,否則我也抓不住太陽。”
奇了怪了,他握着方向盤勤勤懇懇當車夫的時候還在想:兩顆蛋能存多少貨,一天之内這麼個硬法是不是有點不太合理,還不太像個正經人。
但他聽見明池在他副駕上啃剛剛繞遠路買到的草莓泡芙,一會兒頓了一下,從置物盒裡抽一張紙巾,窸窸窣窣的動作持續了幾秒鐘,然後又重新開始吃東西。他眼神都沒挪半分,也知道是明池的泡芙露了餡,奶油滴在了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