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姨娘輕而易舉地捅破了趙知府的脖子,男人的血染紅了她的手,她的眼珠黑白分明,幽幽一轉,嘴角扯出一個駭人的笑。
嘿嘿,那她豈不是也可以殺夫證道。
比起趙知府有十幾個妻妾,她十三姨娘可隻是有他一個丈夫,都來證道,當然是她更為心誠了。
可這世道還真是不公平,男人抱着大樹往上爬,叫有才幹有野心,而女人想往上爬,便是貪慕虛榮。
她隻不過是想脫離賤籍,過上好日子,也不至于自己的一張好臉明珠蒙塵。
知府好美色,難道她就不好美色了嗎。她如果也有權有勢,也可以一連納十個男寵來享樂。
在整個府宅裡,她最羨慕也最看不起的便是大夫人。
生來金尊玉貴,一輩子衣食無憂,走哪兒都被人侍奉,卻把寶押在一個男人的良心上,在生命的最後,還企圖以死能換來他人愧疚。
可笑,當真可笑,她可是親眼看着這位塞了把稻草進去。
趙知府倒下了,沒了氣息,正廳裡的仆婢親眼見證了這瘋狂的一幕,逃的逃,叫的叫。
殺人了!
姨娘把老爺殺死了!!
十三姨娘拿起趙知府屍首握着的劍,開始了屠戮,跑得慢的都成了她的劍下亡魂。廳堂裡到處都是腥血,殺完人後,她蹲到周世辛的身邊,帶着讨好的笑。
周世辛拈起一塊精緻的糕點,喂給了她。
随侍周世辛身邊的那位婢女跑得最快,也叫得最兇,差點撞上了一片陰影。
她眼神驚恐地往上看,更加失措難安,眼一翻暈了過去。
這片陰影神色陰霾,心情糟糕至極,竟被一個陣法困了半個時辰,在鳴竹苑裡遭遇鬼打牆。陣法若以武力強行攻破,恐怕會波及府上凡人的安危,隻得按捺住性子慢慢解。
好不容易走了出來,發現遠處黑氣缭繞。
他跟着來到了正廳,看到了滿地的屍體,一個活着的瘋女人,還有正在案桌前飲酒的自己。
屋子内滋生的黑氣都慢慢被這個冒牌貨給吸進了體内。
周世辛冷冷盯着他,“你冒充我?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泠君坐在墊子上,變回了原貌,“你可别冤枉我,明明是他們自相殘殺,我這雙手可是滴血不沾。”
周世辛屏住怒氣,閉上眼睛又睜開,恰逢瘋怔的十三姨娘爬了過來,呓語連連湊不成一句話。
周世辛看她是被魔糊了心竅,對她念了個清明的咒語,她不笑不鬧了,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泠君的修為明晃晃又壯大了些,周世辛現在自然是知道他做局,魔物好陰暗的東西,從凡人身上汲取的負面,于他們而言是頂好的養分。
趙府上是待不住了,趁事情還沒流傳出去,周世辛當即決定暗中離開。
“哎,我聽說你們修仙的修道也分很多種,有無情道,有情道,逍遙道……你修什麼道?”
周世辛不想回答。
“該不會是無情道吧?”泠君說完,突然捂着肚子一陣狂笑。
周世辛一隻腳已将邁到了門外。
無情道,他自小就知道自己修不成無情道,他有太多難以割舍的東西了,太過違背本心,恐易滋生心魔。
與其讓自己不好過,還不如讓别人不好過。
門後的泠君還在叨叨:“我們魔才沒任何條條框框,無論誕生還是修行,都與你們不一樣呢。”
離開知州府乃至梅州城,周世辛換了一身藍色布裳,屏蔽一身靈氣,僞裝成一個凡人。他在城外找了個山洞安歇了三日,不用吃喝拉撒,省去了不少麻煩。
這幾日,梅州一帶下着雨,山路更是泥濘不堪。
周世辛也不愛動彈,生了火,在火邊翻看随身攜帶的書卷。
他也不算孤寂,因為泠君一路跟着他,在山洞裡就坐在他對面。
魔物嘴巴就沒閑着,總愛說些奇奇怪怪的言論,周世辛聽下去也有些道理,可邪魔的話他早一步就在心裡歸為不入流了,當當消遣也就算了。
正為正,邪為邪,自古正邪不兩立,亘古不變的理。
放下書的時候,周世辛難免不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