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舟這一步走得并不算錯,這類事在圈内也并非罕見,不過随波逐流罷了。
可誰料,江寄舟給程祈時做情人後不僅行蹤不定,經常逮不着人,成楠預期中的好處卻是半點都沒得到。
别說制作精良的電影或電視劇劇本,就連品牌代言或是高定時裝秀展邀請函也沒有,更别提諸如奢牌超季高定之類的資源。每當成楠指望江寄舟去吹點枕邊風,以此拿下時尚入門券時,總會被人以“暫時不方便”這五個字給堵回去。
時間一久,成楠沒少在心裡嘀咕,總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在圖點利益以外的東西。畢竟程祈時長相優越,美在骨相,他難得幾次見着人的時候,甚至覺得拿她和娛樂圈内的女星們相比都是種侮辱。
自小錦衣玉食,在愛中被驕縱着長大的公主殿下,通身貴氣與做派是别人怎麼模仿也學不會的。
可瞅着兩人模樣又不太像。
江寄舟向來沉默寡言,與程祈時相處時雖然語氣上會軟化一些,但也依舊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什麼異樣,仿佛彼此間真的僅是單純肉.體關系一般,沒有多餘瓜葛。
不管江寄舟究竟圖資源還是圖程祈時本人,成楠依舊覺得接下來的幾句話燙嘴。
“你這幾天……是和程姐在一起吧?”
摸不透江寄舟對她的态度,成楠也隻能含糊其辭喊聲姐,好在他對此一向沒什麼意見,程祈時聽到這個稱呼時,心情好還會讓人給工作人員多包幾個紅包。
江寄舟輕笑:“别家粉絲都能查出我的行蹤,你作為我的經紀人,還需要來問我嗎?”
成楠被他用自己的話堵回來,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完全沒底。
“程姐有沒有和你說起……她最近發生的事情?”
江寄舟想起一早兩人不甚愉快的談話結尾,眉梢微帶寒意。
“我們從不聊這些。”
名流圈和娛樂圈的界限并不明晰,更何況像程祈時這種父輩便是經紀公司掌門人的二代們,他聽旁人聊起過她那位同父異母的私生子哥哥,也對近日星娛的一些傳言有所耳聞。
但都不出自于程祈時本人之口。
成楠心說那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他都琢磨這些事好些天了,嘴角都被撩起兩個泡,江寄舟還安安穩穩地在這兒和他端架子。
說什麼從不聊這些,怕是程祈時壓根就沒打算和他說吧!
“哎我說祖宗啊……”成楠長歎一口氣,懷揣着“長痛不如短痛”的念頭,直接道:“我前些天聽梁導和别人聊起,程姐已經本科畢業了吧,她準備回星娛接班嗎?還是打算聽家裡的意思訂婚?”
江寄舟面色微變,卻沒有第一時間發問,許久後才開口——
“梁頌安怎麼說的?”
成楠正等他問這句話,倒豆子般一股腦兒将自己知道的全說出來:“我前些天不是中暑不舒服嗎?外邊錄音組嫌空調設備雜音多影響工作,全給關了,我就去導演監視室坐着休息了會兒。梁導正好在和家裡邊通話,我聽她原話說的是‘顧淮之那外甥女要訂婚?和哪家人訂啊?’”
顧淮之隻有程祈時一個外甥女,江寄舟沉默片刻,半點沒有想要狡辯的心态,語調平穩而聽不出絲毫波瀾。
“我知道了。”
“你打算和人斷了就好……”成楠欣慰的話戛然而止,音量瞬間高了一個八度:“等等等等,你剛才說什麼?”
男未婚女未嫁,江寄舟與程祈時關系就算被曝光,也能說是在正經談戀愛。對江寄舟的事業造不成本質上的影響,頂多是掉些女友粉而已,對工作室來說甚至算不上什麼大型公關危機。
倘若程祈時訂婚後兩人依舊不聽勸,維持着現在的關系,那可是出大問題了!
成楠仿佛能看到“戀愛腦晚期”,“男小三陰暗爬行”,“知名男星知三當三”,“豪門棒打鴛鴦”等新聞标題在自己眼前飄過,并在江寄舟過去以及未來的每一部作品評論區出現。
哦不,甚至很難說他以後是否還能有新作品誕生。
而自己安逸美好的退休生活也即将随之化為泡影。
成楠感覺自己心碎成幾瓣,一時撿不回來。
江寄舟不得不耐着性子再重複一遍:“我說我知道了。”
“還有事嗎?沒事我先挂了。”
成楠看着被江寄舟挂斷的通訊頁面,慢慢回過神來,品出些不對勁。
江寄舟再怎麼薄情,就憑他過往想出名時那股不管不顧的勁,成楠覺得他也不可能在聽說程祈時要訂婚後依舊毫無情緒波動。平靜的背後反而是随時可能崩塌的理智,稍加刺激便能大廈傾倒。
作為經紀人,他隻希望江寄舟能分清孰重,不要給工作室增加額外的公關壓力,更不要為了程祈時自毀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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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斷電話後,江寄舟盯着瞬間暗下來的手機屏幕看了許久,直到眼眶因久視而有些泛酸,才拿起來解鎖,給列表置頂的星标聯系人發去消息。
J.z.:【今晚回來住嗎?】
發出去的消息猶如石沉大海,料想程祈時這會兒恐怕是在車上同顧淮之一塊兒,江寄舟沒再等待,起身向客廳方向走去。
清晨兩人未喝完的酒瓶還放在茶幾旁,他将其擺正,又回酒櫃上方取出全新的酒杯,看着深紅色液體逐漸灌滿杯身,随後一飲而盡,頗有幾分牛嚼牡丹之意,品不出瓊漿真實口感。
訂婚一事由别人說出來,他未必會當真。但梁頌安嫁給顧淮之幾年,程祈時見面還要喊她一聲小舅媽,是與她關系最親密的幾位長輩之一。
江寄舟不想做無謂的自我欺騙,更不願放縱自己原地待斃。
感受到酒精将理智逐漸侵蝕吞沒,他擡手遮住雙眼,靠在沙發上試圖放空自我,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湧現出許多畫面:
一時是程祈時身着高定禮服踏入時裝秀展時,新任Vogue亞太區總編趕忙迎上,将人安排至第一排最中央的參觀位,又忙不疊把下午茶甜點送至身旁,唯恐公主殿下神色不悅;
一時是他推卻做飛行嘉賓的綜藝節目和品牌拍攝,趕往舊金山灣區想給剛結束期末周的她一個驚喜,卻在别墅外等到淩晨,天際破曉才見她朋友将滿身酒味的程祈時送回屋内;
還有無數次欲言又止的沉默,因為沒有立場而不知如何開口的說辭,想将人留在身旁,卻又不敢開口的躊躇。
他也不是沒想過有這麼一天。
程祈時家世優渥,光是一路求學經曆也能看出家中長輩對她的要求絕不僅是漂亮花瓶,倘若沒有兩年前的那場意外,她合該如霁月般高懸于天際,不應與他有半分交集。
有些事他們緘口不提,不是因為它會因時間流逝而消失,而是因為,它并不由他們控制,也無法順他心意而改變。
江寄舟覺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場夢,醒來後依舊什麼也沒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