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基并不像醫院那樣規範,反而地處偏僻,立在山林中,這裡被層層保護,非克維曼研究基地的工作人員不得進入。
這裡的患者與其被稱“病人”還不如稱作“實驗品”來的貼切。
病房為密封性的研究室,床上有束縛帶和一些電擊用具,四周光線幽暗,一下雨就會變得潮濕,散發着古老的黴味,和古代刑房也差不多了。
而在裴淩初出現之前,發病的簡信愁都是在這裡度過的。
“你們現在這裡住一晚上,等明天醫護人員上班了,再具體安排治療步驟。”
裴淩初點點頭:“謝謝喬治醫生,另外可以給我們一些新被褥嗎?要厚一點的,信愁他夜裡容易着涼。”
“當然可以,一會兒我讓護士送過來。”
喬治走後,黑暗的“牢房”内剩下他們二人。
老實說,這還是裴淩初第一次和他共處在這樣黑暗冰冷的房間内。
而裴淩初身為簡信愁的妻子,自然是要同住一間房的。
簡信愁抱着胳膊望着裴淩初的背影,在他轉過身後開口。
“我覺得你應該申請換别的房間。”
“不用了。”裴淩初手背蹭了蹭額頭的汗,“我怕你夜裡不舒服。”
“這是在研究院,我要是有事醫生會來,而且這裡的環境……”簡信愁環顧四周,表情一言難盡,“你不會睡着的。”
裴淩初沒有立即答應,他反而走到簡信愁跟前,擡頭看着他,目光專注。
“那你呢?”
“什麼?”
裴淩初垂下眼睫,表情有些落寞,“你十歲來到B國,這麼些年你一直這樣過來的麼?”
“其實睡不着的是你,對不對?”
“……”
簡信愁張了張口,想開口說一句“你真多管閑事”或者“和你有什麼關系”,可當他看着裴淩初溫柔心疼的眉眼,他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沒什麼,”簡信愁做出不耐的樣子,“我習慣了,我是怕你,細皮嫩肉的估計是……”
沒吃過什麼苦還沒說出口,簡信愁忽然語塞,他在說什麼,裴淩初怎麼可能沒吃過苦,他明明有那樣慘的身世和那樣不負責任的家人。
手被人握住,裴淩初又走近了他幾分,他低着頭始終不怎麼敢看簡信愁的表情。
“讓我陪着你吧,老實說……”裴淩初頓了頓,“這裡的醫生我都不放心。”
“……”
不知怎的,這句話令簡信愁的内心湧上一股酸澀,但偏過頭躲避裴淩初的視線,說了聲“随你”。
密封的空間阻隔外界的一切,不看手機都分不清今夕何夕,四下靜谧到恐怖的地步,毫不誇張,這種壓抑的地方多待幾分鐘都會抑郁。
但裴淩初一聲不吭地做着手中的事,他把送來的被褥鋪到狹窄的床上,被單被疊得沒有一絲褶皺。
兩人洗漱好上床,雖然空間非常受限,但他們之間還是保持着一條清晰的邊界線,簡信愁面對着裴淩初的後背,聞着他身上若隐若現的香味。
他身上總有一股熟悉的柑橘茶香,莫名地安撫着簡信愁的神經。
因此,在這間冰冷的病房内,簡信愁漸漸有了困意,也是第一次進入了深度睡眠。
病房溫度過低,夜裡簡信愁明顯感覺胸口有什麼熱乎乎的東西貼了過來,下巴仿佛貼上了柔軟的頭發。
他睜開眼,看到裴淩初不知什麼時候翻過身,慢慢地挪到了他懷中取暖。
“注意分寸……”
他慣性說出反駁的話,身體卻困得沒什麼力氣推他,裴淩初蹙了蹙眉,軟軟地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又重新翻過身,往床邊挪了挪。
“啧……”
簡信愁這會不知哪來的力氣,往裴淩初那邊靠近,伸出右手将人攬進懷裡,後背的溫度貼着他的胸膛。
而裴淩初被這突如其來的靠近驚的身體顫了一下,再後來睡意漸漸消散了。
他碰着簡信愁的手背,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睡覺。”簡信愁迷迷糊糊地說。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上午十點鐘了。
這也是簡信愁第一次在這冰冷的屋子裡睡得這麼遲。
病房依舊空蕩蕩,與以往不同的是,和裴淩初經過一晚上的和平共處,病房裡已經染上了他的味道。
簡信愁并不排斥,比起苦澀的消毒水和一言難盡的苦藥味,簡信愁反而依戀裴淩初身上的柑橘茶香。
隻是……裴淩初去哪兒了。
簡信愁不知道自己此刻臉色變白了,他拿出手機查看消息,裴淩初一小時前給他發了消息。
-鱿魚:爸讓我臨時去公司一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不能陪你吃早飯了,你起床後按呼叫鈴,護士會送早餐進來的。
-鱿魚:等我回來。
簡信愁盯着這四個字,看了很久。
下午,陰暗的病房裡透出一點微弱的陽光,簡信愁坐在陽光下看書,掃了眼時間,裴淩初開沒回來。
門打開了,他急切地擡頭,眼神在看到來人時從驚動變為平淡。
“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