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黔中環境複雜,縣令上任不過三年,二老雙雙染病過世,當地一戶草藥商為報縣令之恩,就收養了他。
幾年後夏氏商隊入黔收購草藥,池夏生母看上了池廣鳴,就拜草藥商為師,他們二人成了師兄妹。
草藥商本以為就此成就一段姻緣,也算告慰縣令在天之靈,偏偏夏氏族中出事,而池廣鳴中了進士正要進京,二人就此分開。
後來池府娶親之日,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新郎官在門外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春風得意都凝固在臉上,還是萊叔說他去處理,池廣鳴這才想起自己正在娶妻,很快收拾了臉色和心情,牽起花轎内佳人之手,沒引秦氏察覺。
時日一久,夏氏也明白自己的處境,便離開池廣鳴别苑,自行在京中開了間藥鋪,專為女子坐診,口碑做起來後相鄰街坊都去藥鋪看病,夏氏也過得不錯。
偏偏那年中秋夜大雨,沒有宵禁也無人賞月,藥鋪的大門被人敲開。
其夫人與他婚後常吵架,今日又帶着兒女回了娘家,他一人遊蕩在空曠街巷,不由得後悔功成名就,不由得想念當年尋常。
此人正是池廣鳴。
他本就生得好樣貌,又淋了雨,彼時眼中滿是愁緒,看得夏氏心頭一震。
夏氏以為他夫人有疾,外面又下着大雨,讓他進門再說。
沒想到池廣鳴一進門就将夏氏包住,叙舊不過幾句,就開始說一些濃情蜜意的話。
夏氏因為族中事變失了雙親,先去芙蓉縣投奔師父,等同于投奔池廣鳴,又一路追到京城,發現物是人非便絕了情欲,隻花心思在藥鋪上。
可她也沒料到,壓抑多年的舊事舊情,伴着那夜傾盆大雨,席卷而來。
訴不盡相思如注,許久綿長。
一個月後發現有了身孕,便派人找萊叔。
秦氏鬧脾氣還未歸,池廣鳴一賭氣膽子也大了,竟将夏氏擡入府中。
秦氏再回來已是除夕,于禮數也該攜家守歲祭祖。
夏氏知道她示威的意圖,便稱養胎一連三天都沒出門,池廣鳴又好生陪着夫人回門,從尚書府出來,秦氏才算偃旗息鼓。
大概是府裡有人替池廣鳴說好話,而且秦氏已有一兒一女,才沒把夏氏放在眼裡。
後來夏氏雖生了雙生子,但因難産而死,對池廣鳴擡夏氏為如夫人的事情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萊叔說他去會稽報喜,其實也是報喪。回京時,跟來一位自稱池慕表舅的人,與池廣鳴談過幾番話,見了夏氏院中伺候的人,又為夏氏送了葬,才帶着遺憾離開。
“許多舊事夫人都不知曉,老奴也隻當為黔中故人守着。”萊叔大概早就認了夏氏為婚配,黔中故人,是芙蓉縣池老爺一家,是藥商師父,是年輕男女的無憂時光。
一番話将萊叔說得頓感老矣,漸漸回過神來,看着桌上賬本,看着與夏氏一半相似的小娘子,欣慰而恭敬一笑:“如夫人會醫術又待下人極好,府中老人都受過恩惠,姑娘掌家大可放心,大家都願意聽您差遣。”
“多謝萊叔相告。”池夏是真的感激他,講了娘親的事。
萊叔是半輩子跟着走過來的,相較投靠其他什麼人,怎比繼續跟着池家更能保證安穩後半生呢。
池夏本就不懷疑萊叔,隻是以防萬一,恰好她初初接管,這時候不問,以後再提定會讓人寒心。
還好在萊叔這安了心,池夏抹掉傷情,拿起賬本叫來賬房。
賬房也是池府老人,對池夏并無隐瞞,隻是說到有些細節,他解釋不清,又不能直接推給秦氏,才含糊起來。
池夏便跟萊叔一起幫他捋,最後倒是解決不少章法上的漏洞,又叫來各處管事,細細将變動說清楚,一上午竟已過去。
确實如萊叔所說,大部分府裡老人很賣池夏面子,受了娘親恩惠不假,另一半原因是她們看清了府中形勢,知道掌家之人是徹底變了。
秦氏回來也接不過去。
倒是有幾個跟主院走得近的嬷嬷,一直挂着臉,池夏隻當沒看見。
待她們散去,池夏重新請回了一位,記得她介紹自己時,說男人叫龐德清。
池夏在那疊藥鋪契約中見過,正是其中一位掌櫃之名。
“嬷嬷夫家……”池夏隻說了半句,識趣的人自會接話。
果然:“奴婢單名一個宛字,夫家姓龐,正是二公子藥鋪的掌櫃。二公子吩咐過,若是姑娘将奴婢留下,就請姑娘去一趟鋪子呢。”
池夏若不答應掌家、以及并非真心掌家,就不會拿起算珠,自然不會發現鎮紙的秘密,就不會發現這位嬷嬷,也就用不上池慕為她準備的鋪子。
其實池夏若不答應掌家、以及并非真心掌家,就不會拿起算珠,自然不會發現鎮紙的秘密,就不會發現這位嬷嬷,也就用不上池慕為她準備的鋪子。
這個池慕,真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了不成!偏偏給她送來得力之人,沒法生他氣。
“好,我用的掌櫃,不必自稱奴婢,以後我便叫您宛姨。漓落閣今日事多,隻備了馎饦,坐下來一起吃吧。”
宛姨被紫榆請着坐下,始終局促。
池夏見機給她安排任務:“宛姨平日替我盯着些,方才那幾個吊着臉的,若真是忠心且能幹,就留下,其餘的隻要抓到錯處,就來報我。”
宛姨連忙答應,人也放松了不少,心道無功受祿的感覺确實不好受,難怪家裡男人對二公子順從得很。
“二公子還替我備了什麼?”池夏冷不丁問來一句。